来找喜儿帮忙之前,余玥已经设想了几种结果:喜儿也许会愿意帮忙,也许会拒绝后袖手旁观,也许会答应后出卖她……
但她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仿佛一个赌徒,已经输光了赌注,不得不压上全部身家,豪赌最后一把。
这是最后的稻草,抓住这根稻草,要么生,要么死,都好过任人宰割!
但是,她赌输了。
木桶被搁在石桥边,一半已经悬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僖贵人阴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贵人的身份,我还要封妃,封为贵妃,再诞下龙子……哼,我不会,让任何人挡在我身前!”
“郡主,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我什么都可以争取!我要永远摆脱你!只有死人,才不会成为我的敌人!希望你也明白,处在我的位置,一切也都是不得已的!”
余玥大惊。她绝没有料到,喜儿会直接下手杀人!眼下必须从木桶中出来。
她立刻抽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刀,插入木桶盖与桶间的缝隙中,想割断绳索。
僖贵人双手撑在木桶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桶推入湖中。
“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喜儿!”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木桶从桥上砸入湖中,激起一大片水花。
“谁在那边?”黑暗中传来侍卫的喝问声,紧接着传来甲衣摩擦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僖贵人连忙向另一边跑了。
封满了羊奶的木桶沉重无比,犹如一块巨石,迅速地沉入水中。
侍卫们赶到时,湖面上只剩了一圈圈荡开的涟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水已经从桶盖处灌了进来,可供余玥呼吸的空间在迅速缩小。
在被水淹没的最后一瞬间,余玥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冰冷的湖水上涌,将她完全包围。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生与死,只在这一瞬间。
短刀已经接触到绳索,但没有想到,这绳索浸透了桐油,十分坚韧,她用短刀奋力割了几十下,才割断了一根。
还剩下一根!
余玥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黑暗冰冷的水中,无数幻像向她袭来,她眼前出现无数闪烁的光球,一个个轰砸而来,砸得她头脑炸裂般剧痛,又是一声轰鸣,一片炫目的白后,她完全沉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余玥恍惚走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四面漆黑,只有遥远的前方有一点耀目的雪白。
她的身体变得轻灵无比,几乎是在一路漂浮,飞蛾扑火般,向着那点雪白飞奔。
奇怪的是,她的右手似乎不听使唤,一直在做敲击的动作。明明在虚空中,却总是会敲在某样实物之上。
越靠近那雪白,她越觉得舒畅,浑身仿佛泡在暖融融的温水中,每个毛孔都在惬意地欢叫。
始终在做敲击动作的右手,也懈怠下来,渐渐绵软。
突然,右手一直能敲到的实物,消失了!
她的右手完全地舒展开去,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拖。
余玥还不太想离开这个温暖的通道,使劲挣扎了两下。
但那双大手坚定而有力,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毫不放松,毫不妥协,以惊人的速度,毅然决然地,将她拖出了通道。
刺骨的寒冷立刻包围了余玥。脑袋和胸口像有千万根钢针在扎!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悚然醒悟,自己还没在水中。
强烈的窒息感倾轧而来,她本能地想张口呼吸,理智却告诉她——张口必死!
有冰凉柔软的东西覆上她的双唇,紧接着,一条温热柔滑的小鱼撬开了她的唇瓣,将一口空气徐徐灌入她的口中。
余玥几乎炸裂的头脑稍稍恢复了几许清明。她张开口,贪婪地吮吸着空气,意识回复,她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拥着,在冰冷的湖水中上浮。那人似乎十分着急,一面渡气,一面奋力划水。
时间被拉得十分漫长,渡过来的这口气,实在不能支持很久。就在余玥的胸口再次要炸裂开时,二人终于冲出了水面!
“啊……”余玥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出声,一只手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明烨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出声。”
余玥攀着他宽阔的肩膀,心一下子放松下来,连冰冷的湖水似乎都有了温度。
然而下一刻她的心又揪起。这里应该还在宫中,他竟然还没能出宫?如果被抓住了怎么办?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却无法言说。
借着稀薄的星光,她发现原来二人藏身在一座石桥底下,明烨一手搂着她,一手攀着石桥的石墩,双颊清瘦,眼神却像鹰一样,警惕又犀利。
石桥上有杂乱的脚步声。
“方才的声音就是这边传来的。”
“似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你们两个,到下面去,拿火把照照,水面上可有什么东西。”卫队长下令。
“是。”
说话间,火光下移,两个侍卫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顺着桥头的石阶梯,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湖边。
“吸气。”明烨低声道,随即两人没入水中。
透过水面,可以看到两个侍卫正伸长手臂,用火把在湖边尽心尽力地照着,企图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湖面太大,火把能照到的范围太小,除了桥墩这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报告,湖面并无异样。”
卫队长沉吟片刻:“天色太暗,现在搜寻也是徒劳。你们两个先上来,守在这里,严加防备,等明早天亮了,再派人到湖里打捞。兄弟们,再跟我去别处看看。”
侍卫们齐声答应,只留下两人看守。
桥下的明烨抱着余玥浮出水面。
“小鱼儿,你攀住桥墩,稍等片刻,等我去解决了这两个侍卫。”
余玥觉得冷气一层一层侵入骨髓,全身都在发抖,手指僵硬得无法攀住任何东西。但此刻性命攸关,她不想明烨担心分神,咬牙道:“好。”
明烨尚未发现她的异常,见她攀住了桥墩,便悄悄潜入水中,往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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