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方向，也有朝廷鼎力相助，做事自然会容易很多。
等接触到事务，顾勉才发现李辉先前狮子大开口的十万两黄金有多么离谱。
淮安留顾勉坐镇，林华书便与他拆开，打算沿着漕运支线摸摸情况。
百姓暴动之围已经被朝廷坦坦荡荡的告示给化解了，接下来就是由重及轻、由点到面的铺推下来。
自然不会是容易的事，可也是按部就班、层层排布地细细琢磨，不是三日一旬的疾风骤雨就能带来本质性改变的。
越是巨大的船只，减起速来、转向来，就越是困难，越考验掌舵人的耐心和毅力。
治国是这般，整顿漕运也是同样。
林华书还有户部一堆的事情等着决断，是以替顾勉坐稳了局面，又彻夜长谈商定了接下来的大致方向后，便匆匆往京城赶。
没办法，如今上头没有左相顶着，许多黑脸的角色没人唱，他手下那帮下属已经连着给他发了许多封信。信中是半点为朝做官的脸面都不要了，直言若是尚书大人再不回京，他们命就要送在朝堂之上，为国捐躯了。
林华书：......
还能怎么办？自己培养的下属，自己捏着鼻子也得受呗。
林华书对顾勉也是不放心的，毕竟这个虽说如今翅膀硬了，可当年也是他下属的下属。
他快要上船了还在那叮嘱：“切记莫要独自外出，江南虽是你的故土，可如今身份特殊，挡了多少人的财路，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顾勉真的是难得见林华书这副念叨的模样：“下官知道了。”
“后面必定有硬骨头要啃，你呢，也不一定要和他们争锋相对。”林华书语重心长，“你是太子殿下的人，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硬的靠山了。遇到硬骨头就借借太子殿下的力，不要独自逞强，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来。”
顾勉笑着点点头：“林大人放心，殿下有为下官预备。”
太子殿下有准备啊？林华书瞬间就放心了，和顾勉摆摆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船、进了船舱。
顾勉在江南从仲春待到盛夏，度过了最为炎热的七月，才算是将江南漕运理顺，运河管理司也初步组建运作了起来。
顾勉有意放手，好看看正常运转的效果如何，便踏着夏天的尾巴，沿着运河往北边走。
再往上就是临沂，这也是个重要的中转点，如今已经粮食收成的时节，漕运更显忙碌，有江南的前车之鉴在先，他调整临沂支线时更显谨慎，也花上不少精力与时间，直叫他忘了日头。
他再一次接到了太子殿下自京城而来的信。
在顾勉一开始到江南时，他隔几日便能收到太子殿下的信，信中大多写得是正事，给漕运一事出解决方案，解决了许多顾勉的燃眉之急，他也终于知道太子殿下对漕运那么多独到而又深刻的见解是从何而来。
若不是太子殿下点明，顾勉当真不知道，被自己已经忘到不知道哪去的小小渡口，居然会在这场漕运整顿中成为最完整、最详尽的试点。
那个小小渡口已经在太子殿下的运作下顺利运作了几月有余，度过了忙季、也平稳了淡季，是这一场漕运改革风波的“试点”。
直到这几个月局面稳定，殿下的信才少了些。顾勉也从往期太子殿下的只言片语中窥见得到他的近况。
春天的时候大学又招考了一批，大部分的旁听生都转了正，继续在大学里学习。
已经在大学里学了一年的“老生”们则是领到了新的实习任务，等再满上半年的课，他们便会被派到大安各地，去迎接属于他们的毕业大考。
也有些女学子的家中长辈试图从陛下那里再次求得特权，好让殿下将女学子们外放出去，家中有个照应。
皇帝陛下是丝毫不理睬，直接把人往东宫送。来一个送一个，来一群送一群。
说来也好笑，他们对着陛下还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求恩典，到了东宫以后是半句话都不敢说，被太子殿下晾了半天在那也乖巧地站着。
太子殿下只吐露了一个“不”字，就把人吓得直接从东宫跑了出去。
可能是因为全朝堂都知道太子殿下拿鞭子抽人的起因是为何吧。
读到这句话，顾勉露出了笑容。他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若是这话是太子殿下当着面讲的，那会何等的得意，眉眼里又是多少藏不住的傲气。
是他一百七十二天未曾见到的太子殿下。
收回思绪，顾勉拆开手中最新的一封信。
这封信比起以往的来，篇幅要少上许多，少到顾勉扫了几眼，便能看到全貌。
寥寥几行，讲得事情也奇怪。
正文的前两行先是聊了顾勉手中漕运一事的进展。太子殿下在心里说自己有些判断失误，但想来漕运整顿一事也不会太快，只是没想到会卡在这个脱不开身的节骨眼上。
脱不开身？谁？殿下吗？顾勉努力地去领悟字里行间的意思。
还是殿下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想来检阅江南漕运整顿的成果，但发现我刚到临沂，觉得我脱不开身，所以只能作罢？
他心里有些懊恼，要是当初进展快一些，是不是几日后就能见到殿下了？
唉——
继续往下读，太子殿下却是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
“秋祭是个大日子，京城可能会有所动荡。但万事已周全，不必担忧。”
秋祭？
京城怎么就动荡了？顾勉心中有些慌乱。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二、三、四......十一。
发现距离立秋不过还剩十一日。
十一日，大动荡。
顾勉盯着信上最后一行字。
殿下说“万事周全，不必担忧。”
但怎么能不担忧呢？
这是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都亲口说出的“大动荡”。
若我能身处高位便好了，顾勉捏着手中的信纸。
若我能身处高位，那此时此刻便能挡在殿下身前，为他做最后一枚盾牌。而不是在这惶恐不安，猜测乱想。
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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