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状书的告示一贴,百姓的心声便纷至沓来,林华书和顾勉没有办法,命人抬来几张桌子,拼满了一整个屋子,才堆的下成山的状书。
不止是淮安百姓有怨要诉,周围扬州、金陵等地的百姓一听说朝廷命官在淮安接状书,撇下农忙坐着船也要来递,心中不甘可见一番。
一行人熬着看了几日,才梳理出老百姓心中的几个诉求。
一个是怨漕运沿路运费繁杂,层层盘扣;
一个是怨地方官府、乡间里正的苛捐杂税。
顾勉率先看到了居然有漕工们的诉状,他瞬间想到了太子殿下曾作出的预判,连忙叫人把漕工们的状书都挑出来单放。
数量并不多,漕工们的状书大多集中在主家的压榨上。
漕运并没有白日黑夜之分,收成之际,夜行船多如牛毛。漕工们没日没夜地干着苦力活,收钱这种好事自然是轮不上他们的,但是百姓不满暴动起来,率先挨打丢了性命的,必定是他们。
兔死狐悲的心理状态叫他们即便是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把背着主家把状书送来,期许得到公平、公正的判决。
顾勉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太子殿下一定要把刑部等刑罚部门提拔到如此之高的地位,独立运行,只对皇帝负责。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程序上换得普众意义上的“公平、公正”。
而这种公平、公正的判决按理来说应当遍布大安各地,而不仅存于京城,存在于帝王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奢求的、要付出高额成本的公平。
可若是在地方推行三司,那也得单拆出来,毕竟京城的三司才是其上级。
要是这样,监管的难度和朝廷的开支又得涨上一涨,钱是个大问题。
顾勉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太子殿下先前拒绝他的那句“我不愿给它分出时间”是什么意思。
要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太多,多到完全没有精力与心力筹划情爱一事。
他将漕工们的状书抱到林华书面前:“百姓们的诉求已经整理出来,今日便能贴出去。至于这些,是漕工们的状书。”
林华书挑了几本翻阅了一下,抬头看向顾勉:“你是想借力打力?”
“对。既然他们能借百姓之力扰乱局面,那我们也能借漕工之力趁虚而入。”
林华书想了想,点头:“可以。但挑拨漕工起事容易,平事难。”
他有些犹豫:“你……”
他在担心顾勉定不下来:“要不问问殿下的意思?”
“无妨。”
顾勉答得胸有成竹,林华书却放心不下:“这样。等漕工事了我再走。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理。”
有林华书和顾勉在,安弘察想要得到江南的细节情况就更为容易了些。
安弘察看着几本被作为典型代表选送而来的文书,感慨:“到底是百万漕工衣食之所系,还是百万主家衣食之所系?”
扯着漕工的大旗,到底是谁在通吃!
先前百姓的骚乱已经让漕工们本就高压紧绷的情绪到达极点,可接下来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反而往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狂奔。
这几乎是一场连锁反应。
淮安城里叫得出名字的大户都被官军带人围了起来,有了户部尚书坐镇,不进不出,那就是不进不出。
可偏偏漕运未停。
即便不如往期,淮安作为支运中转渡口,依旧处于非常繁忙的状态。
起码漕工们每日的苦活不少,但——
钱没到手。
这是个要紧的事情。
漕工们可不像有油水可捞的管事们,私底下挣着外快,还从主家领月俸。他们挣得不算少,但每每都会被各层盘剥搜刮一遍又一遍,见着自己的血汗钱被主事们随意享用、肆意浪费,心中难免会有忿忿不平。
可如今,连这般受人剥削、被人欺压的日子也没有了。漕工们去问管事们,却被他们怒叱扫了喝酒的雅兴。
“这块渡口是谁家的地盘,你尽可去打听打听。人家家财万贯,别说是江南,即便是京城的皇帝老爷恐怕都没他家有钱。能看得上你这点铜板?”说话的人拎着酒壶,双眼迷离,口中大放厥词。
领头的漕工憋了憋气,还是服了软:“也不是我等没有眼色,实在是家中等着钱急用。不知大人能否从中周旋一二?大人照拂我等许久,我等也不是知恩不图报之人。”
话说得相当克制,那醉酒的管事却是勃然大怒,直接把手中的酒壶砸在领头之人的脸上:“爷稀罕你那点破铜板?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了!你今日把爷得罪了,爷叫你两手空空、一分钱也拿不到!不信你便等着看!”
立马有人想上去争辩一二,被领头之人拦下,他捂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半边脸,依然想把事情往下压:“是小人们打扰了大人喝酒的兴致。”
说完便主动带着人往外撤,身后还能听见管事们的咒骂声。
朗朗乾坤、天日昭昭,明明是占理的事情,竟无处伸冤、无处寻求正义。
连如今被砸破了脸,都只能自贴腰包,平息了这无妄之灾。
“凭什么!都是兄弟们的血汗钱!”渡口还得要漕工们出苦力,因而来医馆的人只有亲近的三两人,说话便少了几分顾忌。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管事的再仗势欺人,那也是人命一条!”
“莫要再说了!”连忙有人喝止他。
正忙着给伤口上药的老大夫充耳不闻:“你这必定会留疤了。幸亏如今还是春日,要是一月后受的伤,你这小命恐怕都得搭进去。”
夏季天气炎热,伤口化脓可是个大问题。
老大夫又开了几剂药方:“连着喝几日,每日来寻我换药。”
受着伤的人说不了话,方才大声咒骂的人闻言小心翼翼得问:“大夫,这脸上的疤能去掉吗?”
“这么深,没丢了命就是万幸,还管什么疤不疤的!”老大夫吹胡子瞪眼。
那就是去不掉了,一时间众人沉默。
留疤便是破了相,破了相便是面目有缺,日后再也做不了漕工。
老大夫看见他们不吱声,心中纳闷:“我看你们似是有怨?那京城的大官正在收状书呢,为此把那帮子知府大族都围起来了,你去递一封试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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