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这还是第一次被皇帝这么骂，他也没有生气，非常可以理解皇帝此刻的心情。
或者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臣给殿下授了几回课，勉强算殿下半了老师。陛下，抛去臣当朝左相的身份，臣是得告陛下一状的。”
不等皇帝说话，他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陛下与殿下父子情深，于朝政、于大安自然是好事一桩。陛下不愿意要别的子嗣，大臣们也没说半个不字。可事关大安储君的未来，今日诸位大臣都在，臣得斗胆一言了。”
他站了起来，给皇帝深深地行了一礼：“殿下的才华，举座皆知。若是臣没料错，今日陛下应对南诏的主张，也当是太子殿下所言吧？有此大才，年方才十五，却被陛下折了一半，陛下于心何忍？”
“朕什么时候折他的？”皇帝恼火，“你也知道他不过十五，朕是要循序渐进。”
皇帝早就盘算好了，想着先带安弘察熟悉朝堂，再带他去江南历练一番，若是年岁再大一些，有机会再让赵捷带着去西北走一趟。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有贸贸然就去南诏下火海的道理！
“循序渐进是自然。”李铁在这方面倒是赞同皇帝的计划，“只是南诏一事，既是挑战，也是机会。殿下若是错过了这一回，恐怕就再也没有涉猎的机会了。”
李铁的意思也很明确，这种百年才出一回的事，若是安弘察能接得下来，收益必定是不小的。再说了，看陛下这意思，这皇位早晚有一天得交到太子殿下手里，有太子压阵，南诏中途变卦的可能性也会小上不少。
这事于公、于私，都是太子殿下带队前往会更好，只是皇帝舍不得。
皇帝当然舍不得。他宁愿自己走一趟，也不愿安弘察去。
“那朕带着太子去？”他话一出，自己也觉得荒谬，南诏哪值得这种待遇。
李铁看出了皇帝的动摇之意，便继续劝解：“陛下若是不放心，让赵大将军送着去一趟便是，也不会抢了殿下的风头。”
“赵捷是得去。淮南侯也得去。”这两人是皇帝最信任的武将，自然都得安排上。
在场的大臣们都听出了皇帝的松口之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方才左相说话这一阵，他们吓得是气都不敢出。
“哦对，英文也得去。朝中就你最熟悉西南。”
蒲英文连忙应声，兵部尚书也被预定了出去。
“都是武将，还得要几个耍嘴皮子的。”皇帝琢磨着。
李铁嘴角抽搐，这可真是疯魔了，还得要几个。
皇帝抬眼打量了他一下：“要不你去？”
李铁无奈：“臣去自然也是可以的，可陛下是不是应该先和殿下商议一番？”
就在这安排上了，万一太子殿下不乐意去呢？你还能舍得捆着他去不成。
这是多虑了，皇帝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他昨日就给自己找到角色定位要去了，哪还用朕商议。”
李铁听见他这话，没敢接话，心里倒是很高兴，太子殿下听起来是很靠谱的。
很靠谱的太子殿下正在使唤也很靠谱的曹武德。
他终于找到他此行的目的——地契。
侍卫们按他的吩咐，从一堆文书里把地契单独挑出来，装在额外的箱子里。
安弘察抽了一张出来，与曹武德说话：“让官府调查一下地契上另一方出售人，看看他们名下还有多少剩余的土地来，登记成册，报给我。”
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安弘察打算借这一回，抽样查查大安现下土地兼并的进程走到哪一步了。
别土地兼并到了头，到时候纵使他有千般主张万样想法，恐怕都是茫茫大雪，盖得一干二净。
老百姓若是连饭都吃不上，还会听自己讲道理不成？怕是做梦了。
“调查出售人？”曹武德有些不理解，“这是为何？”
“嗯——”安弘察组织了一下思绪，想把事情说得简单直白些，“就是调查一下这些人的近况，看看他们是为何出售，是为了牟利，还是谋生，还是强买强卖之类。”
“那不应该直接登门问？”
“不不不。”安弘察摇头，“这就像查案一样，口供必然是没有物证来得准确的。”
“殿下对查案竟然也有研究，真是博学多才。”曹武德夸赞道，“这事老奴必定给殿下办妥，殿下只管静候佳音。”
“那就多谢曹总管了。”这一耽搁就是一上午，安弘察完成了目的，看了下日头，打算回宫，“曹总管可要随我一同回去？”
曹武德摇了摇头：“殿下先回吧，这里还需要奴才看着。陛下等着要抄家的清单。”
要清单？父皇要这个做什么？安弘察不理解，带着疑惑回了皇宫，到了他爹这。
大臣们已是散场走人了，麻瓜把两筐银子都已经送到了宣德殿，皇帝让人把两筐都抬到桌案边上，等着安弘察来。
“父皇可喜欢儿臣的礼物？”安弘察笑嘻嘻的，“儿臣今日可算是开了眼了，那库房里堆得漫山遍野的箱子，箱子里全是银元宝。”
“漫山遍野？”皇帝笑话他，“李铁才和朕夸过你有才华，这要是听见你方才那句话，指定得把话收回去。”
“比喻，比喻父皇你知道吗？形容箱子多！”安弘察争辩了两句，又好奇，“左相怎么突然夸儿臣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肯定是想给儿臣派活了。”
“不是正遂了你的意？”皇帝阴阳怪气，“有人可以去南诏，就不顾他爹的死活了。”
“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乌鸦嘴！”安弘察连忙阻止了他的话头，“这么大年纪，怎么说话呢。”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平日里都是皇帝在拦安弘察的口无遮拦。
皇帝一脸无辜：“可能是去不了南诏，心情不好。”
这话说得去南诏是个什么好差事似的，安弘察吐槽：“那儿臣和父皇换换，父皇去吧。”
“行！”皇帝坑起崽子来那叫一个毫不手软，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那你去跟李铁说吧，就说让朕去，朕也想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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