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真不愧对是他的名字，铁了心要去找皇帝进谏。
老头子手劲大得很，一把抓住安弘察的手腕，生怕他跑了。直到马车奔跑在回宫的路上，他才松了手，恢复了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安弘察生无可恋得被拖上马车，噘着嘴，脸垮得像是三天没吃肉了。
顾勉看见他这个表情就很想捏一把。大皇子这副咸鱼的性子还没改，懒懒散散的，没有分毫的未来储君样。
刚刚的叱咤风云、成熟稳重都哪去了？
顾勉简直想翻开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趁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换人了，不然怎么差别如此之大？
安弘察没发现他奇奇怪怪的脑洞，他正低头细细思索着一会怎么应付一个个千年老狐狸。要是被他知道了顾勉的脑洞，他一定大声惊呼：“顾大人，你人设崩了！”
想到此处，顾勉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吸引了安弘察和李铁的目光。
李铁平日里与顾勉也不过点头之交，此次有了契机碰头，两人便攀谈了起来，从皇庄，说到市井乡野，再到朝政大事，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大家都很开心，只有我，在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安弘察闷闷不乐。
————
等到了皇宫，已经晌午。今日是休沐，皇帝正在后殿听戏班子唱戏。
听到大皇子殿下、左丞相李铁并户部员外郎顾勉一同求见，他不由得有些惊讶，摆摆手让戏班子都退下：“今天刮的是什么风？这三人凑成一局了。宣。”
“父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皇帝不由得笑了起来。
安弘察一进来便见到皇帝老爹满脸笑意的样子，没等行礼便被皇帝喊了过去。
“呦，您这大忙人，今儿个怎么有空赏脸来我这。”
没想到皇上和大皇子之间竟然是这种相处模式，顾勉不由得有些好奇，礼毕落座，抬头便看见大皇子正抱着皇帝的胳膊撒娇，皇帝也一脸笑吟吟的受用。
“你是又逃课了，被夫子抓过来告状了不成？”皇帝在故意逗大皇子。
“哪有！”安弘察一逗就上钩，“今个可是正事，李铁丞相可以作证！”
“你还有正事？是把朕的皇庄烧了找丞相来求情的？”皇帝不依不饶。
安弘察的嘴又揪起来了。“是要父皇给你挂个油壶吗？”
李铁看大皇子要被逗哭了，忙出来解围：“陛下，臣今日与大皇子殿下、顾大人前来，确是有要事禀报。”
皇帝见好就收，拿了块糕点塞给了自家崽子，对李铁说：“丞相请讲。”
安弘察也是个不记仇的性子，接了糕点便掰开来小块小块的吃了起来，顺便听丞相汇报他们今日在皇庄讨论的事项，不一会儿便自己消了气。
皇帝听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若有所思了一会，一拍桌子：“宣户部尚书崔皓。”
崔皓一过来也被这场面楞到了，这几人凑一块儿，议得是个什么事？
皇帝让崔皓落座后说道：“之前朝会上提议减税一事，大皇子有了新章法，今日还需再商一回。”
崔皓的目光立刻转向安弘察，难怪大皇子会在这，可大皇子这点年纪，能有什么想法？
他转头看了看李铁，是丞相在为大皇子造势？
李铁被他看了几眼，脸色也没什么变化。看来不是丞相所为。
他又转回来看向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还在吃糕点，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脸无辜地回看过来。
可不是我想搞事的。
顾勉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暗流涌动。皇帝正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得看着这场面。
“臣还请殿下明示。”崔皓开口说道。
这把火最终还是要从我这烧起来了，我真是个苦命人呜呜呜。
安弘察内心嚎哭，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将上午那番“大逆不道”的“摊丁入亩”言论又拿出来铺垫了一番，把“定向补贴”的政策给引了出来。
说完，安弘察觉得自己第二次讲，发挥得更好，更有逻辑性了呢！他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再听一遍也还是觉得很劲爆。
顾勉有些扛不住，他抬头看向皇帝，发现他也是一脸扭曲，极力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顾勉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原来大家都一样。
不管是皇帝还是诸位大臣，在朝中议政多年，见过尔虞我诈，见过笑里藏刀，也见过党同伐异，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哪有见过大皇子殿下这种看起来莽莽撞撞、六亲不认，可细品起来确是环环相扣，确有其理。反驳，不知从何辩起；同意，又觉得实在荒唐。
大皇子殿下这是哪学来的野路子？
是跟顾勉学的？崔皓看向顾勉。可顾勉本身也是个成熟稳重的性子。不像。
那是跟皇上学的？他又抬头看了看皇上，这表情不太像。
难不成是天赋秉异？
崔皓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这......”崔皓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殿下的政策。”开口的是顾勉，“......有些费钱。”
顾勉一开口，便戳到了安弘察的死穴。
是的，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税返补贴，都需要依赖大量的基础数据去建立起合适的税点比例。
大量的基础数据的录入，就意味着大量的工作投入，换句话来说就是要很多人，和钱。
安弘察只是调研了皇庄周围几个村落的基本情况，已是派去了手底下所有能用的人，跑了无数趟，花了小一个月，也将将得到初步的统计结果，得以分析。就这样，大家还忙得头晕眼花。
若是基数扩大到京城、华北地区、乃至整个大安，这个工作量就会翻倍翻倍的涨。
想想都很可怕。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新政策的推广、落实确实是要花费掉大量的时间、金钱和人力，可收益也是值得的。
儿臣只是调查了皇庄周围几个村落的情况，便可从数据中分析得到自耕农、贫民、无田户的比例及税赋，若是调查范围更大一些，还会有更多有效的信息被分析出来。”
“至于耗费较大，儿臣有另一个想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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