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一脸震惊，有些难以接受。
王皓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朝医院外面走去。
老林跟在后面。
大清早的，棺材铺还没开门，王皓只好拍响了大门。
棺材这玩意儿是少数不在供销社里面出售的东西，主要是晦气，不吉利。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赶着去投胎呢……”
里面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接着小门打开，露出了一张睡眼惺忪的脸。
老林黑着脸，“怎么说话呢你！做这行生意，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呦喂！瞧我这嘴！各位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行了，赶紧弄一口棺材，帮忙运到医院去。”
“各位老板先进来选一下，看哪一副棺材睡得舒服一些……呃，快请进。”
见门外三人目光越来越危险，那人连忙将几块门板拿开，不敢再多嘴了。
三人随便选了一口杉木棺材，然后让老板帮忙送到医院。
棺材铺就开在医院不远处，有专门运送棺材的运输工具——一辆牛车。
棺材加运送加一些白事用品，一共十七块钱，王皓垫的钱。
到了医院，把剩下的钱结了，然后将刘一根抬进棺材里面低调运走。
装着棺材的牛车慢悠悠朝雨山村方向驶去，一路上几人基本没什么话。
那个棺材铺老板倒是一个健谈的人，只是说话没什么水平，遭了几次白眼之后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赶着车。
临近雨山村，一些路边劳作的人看到老林几人运着一口棺材回来，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刘一根没挺住，走了。
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昨晚没有凑钱，不然打水漂了！
之后，因为刘一根家里只剩一个五六岁的女娃，也没操办什么丧事，只是烧了点纸钱，然后直接埋在了一个山坡上。
整个过程直接没让刘一根的女儿看到，她还没睡醒呢。
但是怎么处理她的问题，也成了雨山村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才五六岁，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必须要有人抚养照顾才行。
但是没有人愿意抚养，如果她家里还有些家产的话倒是有人愿意，但刘一根家里是什么情况村里的人基本都清楚，一穷二白、家徒四壁。
一间破草屋，给人住都没人住，占去了也只能用来作为柴房堆放杂物。
里面的器具就更不说了，所有卖了都不会超过一块钱。
“肯定是不能不管的，晚上开个会讨论一下，现在都去上工吧！”
老林吧嗒抽了几口烟，对人们这样说道，于是人群散开，各怀心思的走了。
“我去看看那个女孩，林叔，她家住哪儿？”
“我带你去吧，哎，可怜的娃！”
老林敲掉烟枪里面的烟，站起身，带着王皓朝村子北面走去。
到了地方，老林指了指某间破旧茅草屋。
“喏，就是那间。那孩子昨晚哭太累了，现在应该还在睡，还不知道他爹走了呢！一会儿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哭成啥样。”
“那就先别告诉她！缓一段时间！”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那孩子聪明着呢，都不需要人跟她说，她看别人的眼神恐怕就会明白，而且有些兔崽子……”
王皓默然。
接着，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想象着里面有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体，做着噩梦……
他摇了摇头，然后上工去了。
砍竹子他是不敢再去了，虽然他不认为他的运气那么背，但终归还是有了一些阴影。
况且那份工作的危险系数本来就偏高，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一个早上就这么过去了。
期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村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遍遍的喊着爹。
到了早饭时间，王皓没有急着回家做饭，而是去了一趟刘一根家。
房门紧闭。
笃笃笃～
“囡囡？在家吗？我是王浩叔叔，能不能开一下门？”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有微弱的呼吸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不过已经泣不成声。
他能强行推开这扇门，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囡囡，开一下门好吗，你爹有一些话让王皓叔叔告诉你。”
嘎吱。
门开了……一条缝。
漏过门缝，是一颗乌漆嘛黑、挂着泪痕的小脸，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不怎么灵动，有些怔怔的，乱糟糟的头发就像刚出壳的小鸡仔一样，成条成扁。
“王皓叔叔，我爹……我爹……”
眼看大眼睛肉眼可见浮现出雾气，开始变得晶莹，王皓连忙蹲下身子：“别哭别哭，还有叔叔在呢，你爹他没事儿，只是受了点伤，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治疗，让我替他照顾你。”
“骗人！我都看到我爹的坟了！哇！”
说着嘴巴一撇，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啪！
房门关上！
“哇……爹……你不要我了……哇……”
听着里面那伤心的哭声，王皓一下子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囡囡别哭，爹不是不要你了，他肯定也舍不得你，他现在在天上看着你呢，要是看到你哭的这么伤心，他肯定会很难过的。”
“真，真的？”
屋内的哭声小了很多。
“当然是真的，叔叔可不会骗人哦，你不但不要哭，还要多笑，你娘也在天上看着你……你爹以前也这样跟你说过吧，叔叔会骗你，爹还会骗你不成。”
这个就只是他的猜测了。
不过大人一般都是这么安慰小孩子的，所以他斗胆一试。
屋内沉默了片刻。
嘎吱。
门开了。
一颗小脑袋露了出来。
伤心欲绝的表情，眼神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爹和娘真的在天上吗？那囡囡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看着那天真、期待的大眼睛，王皓有些不忍心欺骗下去，但是却又不得不欺骗下去。
“嗯，他们真的在天上，不过是在很高很高的天上，你现在还看不到他们，因为你还太矮了，等你长到像王浩叔叔这么高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们，我保证！骗人是小狗！”
王皓比划了一下高度，然后发了一个“毒誓”。
“我要看爹，我要看娘亲，我要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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