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去，而余玥也因为这一顶完全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再次摔入水中。
明烨竟然忘了去拉，怔忡当场，自己这是怎么了？
余玥呛了好几口水，才从齐膝深的水里爬起来。但是她没有再动手。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对面的男人没有动，定定地看着她。清辉拂面，月彩增华，他幽黑的眼眸中波涛汹涌，足以淹没世间一切。
包括她的心。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正努力从情潮中探出头来，在激烈地上蹿下跳，在甜蜜地呼喊——
原来，他也喜欢我！
他也喜欢我！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她，一口一个“小鱼儿”，以至于她一直以为，他只当她是个小孩。
然而他关心她，呵护她，懂得她，屡次救她于危难，偏又生得绝好的皮囊——她当然、偶尔、不可避免地——也会心旌摇荡，但每次，都立刻自嘲地否定了。
怎么可能？他容色绝顶，风流倜傥，是昊安城中第一梦中情人，哪里看得上一个青涩的小女孩？
可是现在，他拥抱她，亲吻她，眼中情愫清清楚楚，她看得明明白白。
巨大的喜悦袭来，她不敢动，生怕这是一场梦，一动，便醒了。
她一动不动，全然不知，溪水已将身体完全浸湿，纤毫毕现。明烨瞟了一眼，喉头上下滚动，终于还是将身体转了过去。
几个深呼吸后，他已调整好声线，情绪听起来颇为冷静自持：“走”。
余玥还是没有动。
她的心咚咚直跳，撞得胸口生疼。眼见着明烨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耳听着他冷冷地说走就走，她的眼睛开始发酸发胀。
她不明白。
为什么，男人可以变化得这样快？
为什么，前一刻还热情似火，下一刻就冷静如冰？
其实，她早该知道，男人就是如此。
为了家国天下，为了大义苍生，为了所有自以为是的理由，立刻就可以变得冰冷。
经过慕容光的舍弃，看看姨母对太武帝的虚情假意，她早就该明白，世间根本没有真情。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傻，方才要那么欢喜？
她的心突然就剧痛无比。痛得她弯下腰，低下头。这一刻，她情愿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者，什么都不要懂得。
明烨在水中趟了两步，察觉余玥并没有跟上。迟疑片刻后，他脱下寝衣，赤着上身，反手将衣服抛给余玥。
直到此时，余玥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情形有多么不堪。她慌忙将衣服覆在身前，一张俏脸几乎要滴出血来。
原来是这样……自己春光外泄，所以才引得他失态。
情愫潮水般退去。她低着头，睫毛盖住眼睛，脚步踉跄，心中羞愤而悲哀。
沉默中，二人趟到了岸边。明烨拣起余玥先前留在溪边的外袍欲替她披上，余玥却飞快地劈手夺过，迅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同时扬手将明烨的寝衣抛到他脚下。
明烨并不去拣，反而再退开两步，淡道：“莫非怕我不成？”
余玥只是冷笑一声，昂首越过他，向营地走去。
明烨也不来追，慢吞吞走在后面，似乎树林中空气清新，他很想多呆一会儿。
余玥走在前面，心有不甘，心中还有一丝侥幸，希望他能赶上来……
赶上来又如何？
她也不明白，也许是希望他解释，也许是希望他道歉，也许是希望，他能亲口承认，方才那一瞬的甜蜜，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因为动了心，动了情……
但是没有。
他依然懒懒散散走在后面，寝衣也不要了，赤着上身，竟然也能这般悠然自得，闲庭信步！
好，极好！既然你无心，我又何必有情？
余玥回到营地，暗暗咬牙，心酸加上心痛，一夜无眠。接下来几天，她白天坐在马车里，夜晚也睡在马车里，决然不肯再与明烨同宿军帐。
不知为何，明烨也不像先前那般，软磨硬泡地迫她入帐，甚至没有过来看她，只是加派士兵守好马车，白天黑夜，里三层外三层的。不但余玥心中郁闷，那些守兵也十分不解，王爷为何对一个亲兵如此防范。
龙骑兵行军速度本来极快，这一次被劳军的车辆拖累，有所减慢，走了足足三四天。
前方探马来报，再往西一百里，便是返程的西征大军。
“王爷，西征军怪得很，一天只走三四十里，每天不到晌午就扎营修整了。”
明烨下令，立即停止行军。
副将詹佑光拍马上前：“王爷，要不要士兵整队，列阵备战？”
明烨下了马，随手将马缰绳扔给亲兵：“不必了。本王不是来打仗的。”
詹佑光连忙跟着下马：“那需要部署巡防吗？”
“当然。”明烨微微眯了下眼睛：“就地扎营，由你亲自部署防务。记住，外松内紧，切不可大意。”
詹佑光似有所悟，领命离开。中军帐一时还未搭好，明烨四下里看看，似乎很随意地走到了余玥的马车前，敲了敲车厢壁：“小鱼儿，出来透气吧，老呆在里面不闷吗？”
无人应声。
明烨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刷”地拉开车帘，立刻面色一沉。
“来人!”
跟在马车后的士兵急忙上前。
“里面的人呢？”明烨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这一句。
“禀王爷，方才路过一片小树林时，这位……这位……”兵士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受到特殊关照的“亲兵”，吭哧了一会儿才道：“这位小哥说要大解，顺着树林里的小路去了。”
“什么？”明烨勃然变色。
兵士忙道：“他说了很快就会追上来，弟兄们还留了一匹马给他！”
她还是跑了！
明烨劈手夺过一匹马，翻身上马，猛抽了几鞭，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往来路狂奔而去。
黄沙土路，尘土飞扬，明烨紧咬牙关，纵马飞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她，追上她……”
他很快追到小树林边，果然一条小路弯弯曲曲从林中穿过。
明烨立刻拨转马头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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