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身上的一切都太神秘,太古怪,太匪夷所思,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只可惜,他自己也好,鬼谷子也罢,都没办法完全说服自己明确相信那些。
“唯独有一点确定,”江凡放下空杯子,将手指在心头:“若说我要为自己辩解,只有这颗自由的心,而你看不到,我也不可能让你挖出来看。”
鬼谷子倒是摇头失笑:“有趣的年轻人。不过据老孙说,你就算挖出心,也未必会死。”
江凡咧咧嘴:“老妖怪满嘴跑火车,我这肉身可是皇太孙的,不是本体。”
鬼谷子笑道:“已经改造差不多了,本质在于你的血液,说起来也实在诡异啊……”
鬼谷子似乎也很是感慨:“肉身属皇太孙,魂魄来自不可知之地,你是这世上最奇怪之人,难怪如昊天人皇,苍穹无命星。”
江凡苦笑:“就好像在说,我在这个世界找不到位置,也或者说,这世间可能本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鬼谷子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人生从来无定数,你与所有迁徙者或许并无不同,只是空间更遥远,时间更错乱而已。”
这个说法倒是让江凡有些感触,细想想,可不就是?从前自己也是在一个小山村,后来读书上大学,再后来于那座海滨小城执教并落户,再后来父母意外过世,而那个小山村也再没回去过,正如鬼谷所说,本质上似乎有什么不同。
“果然不愧世界上最顶级的学者,您的话颇有些哲理啊。可若如此说……”
他认真看着鬼谷子:“你是谁,来自哪里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到哪里去,会成为谁?”
鬼谷子愣了下,一时间没说话。
“……江逍遥,你这心思实在七窍玲珑,转手就用老夫的话来塞住老夫的嘴。不过……又怎能说没道理呢……”
江凡微微摇头:“没有辩论的意思,梦里不知身是客,客久难名梦与真。只是一个找不到来时路,分不清自己是谁的年轻人迷茫中感言吧。或许,这世上您和我是最接近之人,这些话,我也想不到还能跟谁说了,那口郁气积压于心,十余载无人倾诉,憋得难受啊。今日一番畅谈,江凡虽然滋生更多迷惑,心情却坦然不少。”
鬼谷子闻言颇为感慨,“难怪孙道通如此信你,这一路走来,虽步步生莲,却也坎坷万分,心中更有说不出的苦,老夫心中竟也生出许多同情。”
他这话由衷而发,眼前的年轻人洒脱俊逸,才华冠盖,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找不到家,还不知身在何处的彷徨浪子。
“您说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吧,若您的推测正确,我或许真的是天人,但我总有种感觉,我和天人最大的不同,是心,这颗心……来自不同的世界。”
鬼谷子颔首:“或许,这才是老夫真正要关注的,什么样的水土什么样的花,观你出世所作所为,重平等、爱黎民、仇异族、恶天外,竟让老夫找不到一两件事来说服自己认定你别有用心。”
江凡淡淡一笑:“谁知道呢,或许我藏得太深,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比如尊父,若非天狐,恐怕也无法苏醒。可叹,天狐为何不能唤醒我……”
鬼谷子摇头:“惟梦方需醒,然真实与虚幻孰能分得清……生命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或者终归需盖棺才能定论。”
江凡迷茫:“盖棺定论,可就这么走下去吗?世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给我一个定论?”
鬼谷子悠悠道:“谁能真正定论他人?当你想要这般去做的时候,内心天平已经有所倾向,老夫此番岂非如此,可与你一番推心置腹,天平却忽上忽下,再难平衡。”
他柔和的目光落在江凡身上:“比如此时,老夫虽觉得你来历依旧可疑,心性却已然摆在这里,明达事理,至情至性,崇尚自由,这种人,怎么会是天人,就算是,也该是逆神吧。”
“逆神也是神,鬼知道假如他们获胜,世界又会走向何方……”
鬼谷子轻叹:“如此,你也明白老夫为何这般谨慎。那么,你要留,亦或要走?”
江凡反问:“您认为呢?”
鬼谷子沉思许久:“孙道通说过,天下大业已在己身,既然总归看不清,他就要赌,赌力量,赌气运,赌人性,而你,或许最终说服我的,就是后两者。”
江凡却摇头:“天玄子师叔说过,我的气运,看不清。”
鬼谷子淡淡道:“老夫严格来说是个学者,而学者不应相信气运的,但你……却让老夫有些改观,或正如这天地存在不可见的元气,为何不能存在不可见之气运。”
“所以,您选择相信我?”江凡目光清澈而平静的望着他。
鬼谷子沉思片刻,再次发挥他无比谨慎的作风:“今日所谈过于凌乱,留几天吧,我们都好好想想。”
江凡一点也没拒绝,有些事没想明白之前,谈其他事毫无意义:“是该想想,那晚辈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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