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阎明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仿若失去了整个世界般,即便他也从未真正拥有过这个世界。只是他虽然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停颤抖的身体却是出卖了他真正的内心。
“哼,既然你已经醒了,我看我们终于是不用再待在这里了。”阿梧从厨房处走到了院子中央,同长溪站在一起,抬头仍讽刺地看着他,“如若不是为了确认你能好好地活着,我简直一刻都在此处待不下去,一想到这里是你为她亲自建造的牢笼,我就恨不得拆了此处……”
阿梧恶狠狠地看着他,说话的语气恨不能生吞活剥了阎明似的,她的牙齿被自己咬得咯吱作响,听得人浑身发麻。
阎明此时已然是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他脑中不断地回响着方才长溪所说的字:死了。他只觉得周围的事物都天旋地转起来,像是有无形的压力堆积在自己身上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耳边的嗡鸣声却一丝都不见好转。
长溪不是看不出此时阎明的痛苦,甚至他认为,也许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那痛苦都比不上阎明此时所拥有的,不过他并不想去深入地思考这件事情,即便是那又如何,他依旧无法原谅,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她竟然真的抛弃了另外的这么多人。
“这地方她从未有一天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过,不过是因为由你亲手所建。此后,我想这地方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从始至终,她只属于那间林中的木屋。”
长溪和阿梧离开了此处,并未带走任何身外之物,这里的一切都是阎明从各处搜集而来的,对他们而言也的确是没有任何意义。
偌大的晚来眠只剩下了阎明一人,他仍站在二楼,手紧紧地攥着栏杆,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额头上满是汗珠,看起来颇为地狼狈。良久之后,他再次返回到屋内,将房门关上,再一次躺在了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样不吃不喝地又躺了三天,肖午推开房门的时候,便看到他身上的人气儿都快没了,若不是他身上有着阿晩的业力,恐怕早已经是被自己饿死了。
肖午并未上前,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仍紧闭着双眼,断绝了与外界感知的人:“我可以放任你在这里继续躺下去,直到亲自将自己耗死,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殿主已经不在了,可往生殿却是一刻都耽搁不得。她拼尽一切都要护着的地方和这天下苍生,需要你接着替她守着,非你不可……”
床上的人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肖午又站了会儿,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叹了口气,将门关上,又出了大门奔着大殿而去,那里还有不计其数的公文在等着他批阅。他回头看了看晚来眠的门匾,此时那上面的字显得格外扎眼。他摇了摇头,又加快步伐离开了此处。
过了许久,阎明才再次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将屋内所有的物件儿都扫视了一遍。这里跟她离开之前并无二致,只是早已落了几层灰,也没有任何她居住的气息。他无声地眨着眼睛,随后颤抖着双手支撑在床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不过是再卑贱不过的人,何至于你为我如此……若这是你所求,我只得替你接着……你便再等等我,待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很快我就追上你……”他又静静地坐了许久,将屋内的一应事物都狠狠地刻入自己的记忆中,然后直起身体,迈着坚定的步伐打开了门,背身将门再次关上,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见他笑过一次,人族皆谓,自她之后,世间再无往生殿殿主,只有名震天下的十方殿主以及深不可测、神出鬼没的殿司,真正迎来了所谓的地狱,无人敢再挑衅往生殿。也再无人知晓,往生殿曾经存在过一个叫做晚来眠的地方,只是多了一个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禁区……
“真是晦气,这次执行任务又被连阙给抢走了,他明明已经不是殿里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下次再见到他,我非得揍死他不可。”
阿梧骂骂咧咧地从外头回来,多年过去,她已经成长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掩映在薄衫下的曼妙身姿,只消看一眼,便惹得人无限遐思,细看她的眉眼,竟是与阿晩有些相似。只见她气鼓鼓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将桌上早就倒好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未免对他的恶意有些过了,即便他已不是往生殿的人,你我也知道那事怪不得他。”长溪好整以暇地看着院前草地上休憩的动物,晃了晃胸前的扇子。
阿梧冷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同意他所说的话:“哼,不怪他?他敢说不知晓他那好爷爷的计划?若论罪魁祸首,他当之无愧是其中一人,他若问心无愧,又为何叛出殿里,连自己的家都不要的人,不配为人!”
长溪轻声笑了笑,对她的义愤填膺早已是习惯了:“你呀……连阙离开自是有他的理由,他应该也是怕成为像那个人一般吧。不过依你这么说,我不也是同谋了,那死去的长树,可是我的亲生父亲啊。”
“你怎么会与他们一般!”阿梧不禁提高了几个音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那不负责任的父亲是咎由自取,再说了,你早就与长家脱离了关系,此事与你有何干,你就别添乱了,往后也莫要再劝我。以后见一次,我非得揍他一次不可。”
后者无奈地摇摇头,又继续看着院前安静睡着觉的小鹿。他二人自离开往生殿之后便一直居住在林中,连阙那天之后便脱离了往生殿,将十殿主的事宜一并留给了阿梧,没有对他们做任何解释,只是仍在四处抢着渡那些中阴身,据说各方的殿主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替自己解决任务,他们也懒得去计较。而长溪才算是真正地过起了幽居的生活,除了偶尔到那片草地上散散步发发呆,他几乎从不离开先前阿晩住的屋子,而阿梧也并不点破,二人倒算是搭伙过起了日子,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几百年,直到那个人再次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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