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那扇紧闭的门才打开,皇帝面无表情走了出来,外头站满了尉迟一门的族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焦虑的,甚至忘了向皇帝行礼。
停了多时的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望着灰暗的天空,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准备后事吧,按公爵等级『操』办,宫里会来人督持,走的那天,朕要亲自送他一程。”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不敢大声哭,低着头,饮泣吞声。
天边有雷滚过来,由远及近,沉闷压抑,一道闪电划长空,照亮地上跪着的乌泱泱的人群,雨势渐大,强劲的风席卷而来,跪在走廊上的人衣裳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但是没有人愿意挪动一下,他们就象风雨中的坚石,守着屋里永远沉睡过去的尉迟文宇。
白千帆这一觉睡得很沉,她梦到了尉迟文宇,他站在云端,而她在地上,仰头看他,他一身白袍,衣袂飘飘,俊逸得象要乘风归云的仙人。
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笑得很儒雅:“囡囡,我走了,你自由了。”
她因为那个称呼不高兴,对他板着脸,“说了不许再这样叫我。”
“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叫了,珍重。”说完,他转过身子,云层掩上来,渐渐隐去他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追上去,“哎,你别走,你还没有给我解香蛊……”她一路追,脚下一踏空,掉下万丈悬崖,把自己惊醒了。
睁开眼,账子挂在龙凤钩上,皇帝坐在床边,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有些奇怪,就象不认得她似的。
白千帆『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皇帝起身坐到床沿上,一声不吭把她抱过来,交颈而拥,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低沉沙哑:“尉迟文宇走了。”
她有些奇怪,“走去哪了?他不是回家了么?”
皇帝的手臂慢慢收紧,“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真奇怪,我刚才还梦到他了,他向我告别,说他走了,还我自由。我去追他,结果一脚踩空,就醒来了。”
皇帝越箍越紧,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白千帆心里有些不安,她了解皇帝,轻易不感情外『露』,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她轻抚他的背,“出了什么事么?”
皇帝没有回答,白千帆突然察觉到肩头有微热的濡湿透过薄薄的衣裳,她心一跳,用力推开皇帝,抖着声问,“倒底怎么了?”
皇帝站起来,背过身去,良久才道:“我刚才说了,文宇走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痛,让白千帆脑子一炸,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挽起衣袖来看,右胳膊上光滑如初,那个小疙瘩消失不见了。
白千帆再愚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嘴里喃喃道:“他骗了我们,对么?他死了,才能解我的蛊,对么?”
皇帝平复了一些,“我已经吩咐下去了,用最高规格厚葬他,走的那天,你和我一起去送送他吧。”
白千帆趿鞋下床,“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皇帝拦住她,“不早了,明日再去吧。”
“不,我现在就去,我想看他最后一眼。”
皇帝默了一下,“好吧,我叫人送你过去。”他取了外袍给白千帆穿上,“他不喜欢你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别让他走得不安心。外面下着大雨,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白千帆伸手套进袍子里,低头看皇帝给她腰上系绦子,“你不陪我去么?”
“我不去了,”皇帝垂着眼帘,“你陪他一会子就回来。”
白千帆走了,皇帝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站了很久,才慢慢走到书房去,也没叫人,自己铺了纸,提笔写了一封密函,扬声唤宁九。
宁九没进来,进来的是郝平贯,“皇上,绮红刚刚肚子痛,宁大人过去了。”
皇帝哦了一声,“要生了么?”
“应该还没有,魏太医说要八月才生,没这么早发作的,所以宁大人才急了。对了,刚刚太子殿下来找皇上,皇上说不许人打扰,奴才照实说了,殿下说他呆会再来,您看要不要请殿下过来……?”
“他找朕有事?”
“这个……奴才不清楚。”
“不必传了,朕去瞧瞧他。”
皇帝随手把密函压在镇纸下,提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一个小身影立刻跑到书桌前,拿起那封密函打开,密函是发给李天行将军的,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秘密潜进南原,杀女帝!
小太子看着那行字,眼珠子转了转,提了笔正要蘸墨,有人走了进来,他抬眼一瞟,吩咐十七,“到外头给爷放风去。”
十七没动,“殿下,这是皇上的书房,您无权这么做。”
小太子眼睛一瞪,“警告你,别惹怒了本殿下,孤是个记仇的人,等将来孤当了皇上,定要百般折磨你。”
四喜在边上小声劝,“十七,你搞搞清楚,殿下才是咱们的正主子,你听殿下的准没错,快去外头守着。”
十七名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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