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少女,贾环不由有些诧异。看其身上衣着,并不像是丫鬟之流,八成是程府的小姐。
然而程大学士是理学夫子,推崇灭人欲存天理,他府上的小姐,怎会如此跳脱?
贾环施礼道:“这位小姐请了,门生贾环,前来拜见座师,不知程师何在?还请小姐为我引荐一二。”
少女微显羞涩,抿嘴一笑道:“贾会元,家父出门访客,未曾在家。久闻贾会元大名,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小女子不才,有几个疑惑想要请教,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啥?程大学士不曾在家?这个少女是程大学士的女儿,竟是她请自己进来的?
度其言行,程大小姐大约是自己的粉丝,然而未免太过大胆。
这可是盛行男女大防的礼教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七岁而避席。
而今她竟是大胆到坦然招待自己,不得不说,也是个异数。
不过,贾环并没有任何分外之想。
他起身说道:“既然程师不在家,那门生改日再登门拜访,程小姐,告辞。”
见贾环要走,程小姐连忙说道:“公子且慢,久闻公子诗名,不知公子可否为小女子写一首诗呢?”
不得不说,这位程小姐是一位真的勇士。然而贾环并没有想要招惹她的念想。
贾环说道:“我素无急才,一时之间难以成诗,还望程小姐海涵,告辞。”
说罢,贾环转身便走。
程小姐在身后气愤不已。
出了程府刚刚登上马车,贾环便是看到梅世鸣来到程府,也被请了进去。
贾环没有多留,命赵大驾车直接离开,转道去赵府。
当然这个赵府不是赵国基赵大那个赵府,赵国基家充其量能称为赵家,不配为府。
贾环要去的是师傅赵衡家。
不多时,马车来到赵府,贾环下了马车,也无需通报,径直而入。
见了赵衡,贾环连忙行礼道:“徒儿拜见恩师。”
赵衡拉着贾环的手大笑道:“环儿,很好,很好!为师去年种下桂花树的时候,想着你能在三年后高中桂榜,到时你我师徒二人于桂树之下赏花,当为一段佳话。”
“再没想到,你竟是当年便高中解元。如今更是中了会元!得此佳徒,夫复何憾?你是不知道,为师几位好友和同僚,不知有多羡慕我收了一个好徒弟呢!”
贾环笑道:“师傅,这可不是徒儿的本事,这都是师傅教的好。”
赵衡大笑道:“哈哈,你我师徒,就不要在这里互夸了!走,去我书房说话。”
贾环跟着赵衡来到书房。
赵衡说道:“再有几日,殿试便要开始了。为师琢磨着,圣上所出题目,必是和变革有关。这一次你好好表现,拿个状元当不是难事。”
“若果真如此,那你便是我大夏第一个连中六元的奇才!必将名垂青史,便是为师,也将跟着你一起扬名。”
贾环苦笑道:“师傅,即便当今圣上所出题目果真和变革有关,然而徒儿也殊无高中状元的把握!毕竟圣心难测,徒儿文章,未必便能迎合圣意的。”
赵衡淡淡一笑然后问道:“为师可以给你透漏一个消息,当今圣上再次启用为师,便是想要推行变革。你可知道,圣上要推行何种变革吗?”
贾环摇头说道:“徒儿不知。”
赵衡说道:“一税法、士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火耗归公,还有就是除了江南等产粮地之外,其余地区,可以银两代替税粮。”
听到这里,贾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忍不住问道:“师傅,这,这,果真如此?”
赵衡点头说道:“为师还能骗你不成?上次你院试之后,曾和为师谈论过这些变革之道。”
“然后为师就上奏请求陛下推行新法,陛下也是果决性格,他禀明太上皇,在取得太上皇的支持之后,便开始为推动新法做准备。”
“当时为师被抓入诏狱,便是陛下布局的开始。然后陛下起复为师为吏部侍郎,暗中在调集人手。”
“这一次殿试题目,便是陛下正式推动变革迈出的第一步。”
听到这里,贾环忍不住劝道:“师傅,历来变革,无不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无论成败,主导变革者,还没有一人能得善终者!”
“师傅,这些变革,触动了太多人利益,几乎是与全天下人为敌,必将步步荆棘。老师千万不要做推动者。”
赵衡不由说道:“环儿,你可知为了推动这次变革,当今圣上付出何等代价吗?”
贾环忍不住笑道:“师傅,陛下又何需付出代价呢?变革成功,他便是千古圣君,只需要将推动变革者推出斩首,便可竟全功。”
“变革失败,便将所有变革派斩首的斩首,罢黜的罢黜,他仍然安安稳稳当他的皇帝。他哪里又需要付出代价了?”
赵衡深深看了一眼贾环说道:“你可知,太上皇仍然健在,手握兵权。如果当今圣上不推动变革,太上皇便会安稳将手中兵权移交给当今圣上。”
“而一旦当今圣上推动变革,若是失败,满朝文武必然会联手逼宫,迫使太上皇废黜皇帝,另立新君!当今圣上赌上的,是他的皇位啊!”
“当今圣上尚且不惜以皇位做赌注,为师又何惜一命?”
听完这番话,贾环脸色不由一变。
他不曾想到,为了推动变革,当今圣上竟是能做到这等地步。
如今大夏内忧外患,弊端重重,积重难返。
若是不变革,迟早会走向灭亡。
而变革,相当于剜掉身上的腐肉,一个不慎,就会流血过多或是被感染而导致死亡。
皇上所要推动的改革,简直就是触动了全天下士绅的利益,其反噬也必将猛烈。
若果真失败,怕是一个赵师已经无法熄灭众人的怒火,唯有拿当今圣上来谢罪了。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真的好魄力,贾环也不由为之心折。
然后就听赵衡说道:“当然了,就算当今圣上在殿试上出了改革的题目,你也不要展开来写。”
“更不要写出士绅一体纳粮等细节,你只需要着重写出变革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便足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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