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要冷黎月对这件事还有一丝把握,她是绝对不会把上面那些话说出口的,可她现下并没有这样的把握,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只要事涉与他,她便从来就不敢有自信满满的奢望。
因为冷黎月太了解他了,也太了解历史了,自古功臣几人善终?更何况他还有是前朝皇子的身份,其实她并不怀疑他对皇位毫无觊觎的真诚,或者说她根本无所谓他是否有觊觎皇位之心,若不是在紫霄殿里,是他为首要自己登临皇位,凭她的个性那个庙堂之高,她才不稀罕呢!
可自己既以登上了这个位置,自然会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现下虽是苍月之君,可到底所谓苍月不过是个国本未稳、人心未定的一个新立之国,又是女主称治,自然会比别的国家更多些波折,自己都未必能够寿终正寝,就更别谈自己身边的这些股肱之臣了,虽然这一荣俱荣、一损尽损也并没有什么不公的,可这到底不是她冷黎月想看到的,作为君王也许真的会辜负很多人,可若是与自己并立是要为他带来灾难的,那她冷黎月到是希望那个前朝皇子的身份可以是他站在自己对面拨乱反正的一个资本,这样的想法对于彼此的确是极致残酷的,可这确实是她能为他所埋的最后一道隐与暗处的防线。只是每每想到此处,她都会格外悲伤罢了。
虽然表面上她还能谈笑道:“太上忘情,绝非无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纯粹是谬论,可到底是不是谬论,她又岂会不知?”
而刚刚才缓步踏入这里的冥玄,虽是有意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可这语气中却难免带了些生气道:“你还真是出色,虽然不想居庙堂,却到底终是不负庙堂君王位,现下就不许人染指权柄了,权柄独握、生死独断,真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听了他的这句话,这言下之意是什么,她冷黎月又岂会不明,只是君王位不由人,自己既已登临就决无退路,想到这里,她抬头望向无尽天空,语笑悠然的回道:
“既已称孤道寡心死,
当许孤枕裘凉平常。
血祭此身红妆情致,
换取青史独步庙堂。
虽然说这本非我的初心,可我已应下的事,又要如何后悔呢?除了不以余力,我还能如何?”
其实这些他又岂会不知,所以对于她所有的想法,他都可以赞同,可独她要他不问朝政只图自保,他是决然不会同意的,所以听了她如此的回答,他不由的怒了,想着有些事今天怕是非得说明白不可,便走到她的身后,他以为自己知道她为何选则背对自己的所有理由,他以为她只是不满居于那个位置,便终将无缘自由所以才借题发挥,他以为她今天的一切只是出于自己把她推上那个皇位的不满而回报的任性。
所以即使是明知她不愿正面的面对自己,他的手掌也一样握住了她的肩头,他用力搬回她的身体,好让她正视自己,他完全感觉得到不愿回身的固执,可这样的固执并没有以往的坚持,只是一瞬便已消逝。
她不在反对他让她回身的欲望,在这刻她放弃了灵魂中最后的自尊,却让他开始慌张,当他见到她回过身的脸庞,他突然发觉自己也许并不是十分的了解她。
回过身的她如玉淡笑的面上泪痕未干,没有悲伤的双眸清冷淡漠,平静的语调像是嘲笑自己似的说:“玄,你要我转身,我就转身,就像你要我称帝,我就称帝,你虽出生皇族,却对皇位并没有多少欲念,我当然也能体谅。可请你告诉我,你拿什么确定你不喜欢的皇位我会喜欢?还是因为你不喜欢的皇位,我就必须得喜欢?苍月新立虽只有六郡十八州,却要面对天下窥视,我知道这不是谁居皇位就会有所改变的事,我既居其位,自当谋其职,不说是为天下苍生、黎庶亿兆谋福,却也不至于真的去相信什么既寿永昌之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收容人心。你既要我坐一世君王,我就要坐这天之下、地之上的唯一君主,哪怕我明知是耗尽平生所狩的江山,早晚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又如何?天地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并不是我说的,我女主称治绝难坦途一路,你又何必陪我?”
听了她的话,他突然觉得人心之上的喜、乐、悲、苦这样的苍白,而她的出色就在于浮世种种她都能体谅,却都只是冷眼去读,可若是让她遇上自己所沉迷与执念的,她是从不需要道理,是,她残酷的让修罗侧目,是,她坚强的让世人叹服,可还有她也有时会脆弱到了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也许她真的很适合至尊极圣的君王之位,可她的悲伤谁又能体谅呢?想到这的冥玄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仁,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清楚她虽然想拒绝,却终究舍不得的心思,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月儿乖,女君之位让天下之人只能臣服在你的脚下,可只要月儿愿意,在我眼里你可以永远不是君王。天下青史只能看见月儿的圣明与否,因为他们离月儿太远了,可只要是离月儿不远的人又岂会看不到月儿的才情与风华?”
听了他的话,冷黎月收起了双眸的淡漠和清冷,赌气似的任性道:“好,这是你说的,你要陪我可以,不过你得答应,除了朝堂上,你我永远不是君臣,不然我可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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