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烽烟,杀气重,扬州沸喧,生灵尽席卷。这屠戮,皆因我愚忠不转; 兵和将,力竭气喘,只落了一堆尸软。
俺史可法率三千子弟,死守扬州;那知力尽粮绝,外援不至。北兵今夜攻破北城,俺已满拚自尽; 忽然想起明朝三百年社稷,只靠俺一身撑持,岂可效无益之死,舍孤立之君?
故此缒下南城,直奔仪真。幸遇一只报船,渡过江来……”
台上的人将故事娓娓道来,越到情深处嗓音愈见悲怆凄凉。
而台下空荡荡的几百个座位里只坐了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双排扣加宽戗脖领西装,那面料自带光泽感,舞台上零星的灯光洒下来,在光的映衬下,更显其质感不凡。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一气呵成的剑眉,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杯身,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流转,宛如鲜血一般。
男人静静地听着台上之人的讲述,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台上之人念到高潮之处似是故事里的主人公,他站在古轮台遥望茫茫古城,情绪饱满仰天长叹: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
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
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
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
尽归别姓,雨翻云变。
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
精魂显,太招声逐海天远。”
念完词的主人公悲痛欲绝,竟拍打衣冠掩面哭泣。
后门守着的两个人给来人推开半扇门,来人小声与其交流两句后钻进大礼堂。
来人走至男人身后同一列的椅子上坐下,他今天穿着白色的绸缎西服,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雪白。
直到说曲人退场,观客居然不觉间已经泪沾满裳。
“宁安,你说这是不是一出好戏?”
后座的男子完全不懂戏文,但他知道顺着四哥的话说就是最好的:“戏很精彩,只是曲高和寡,宁安不懂曲,不敢妄断。”
“你会懂的。”男人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捏碎手中的红酒杯,夹着一块玻璃碎片,只是对着舞台轻轻一弹指,台上哭怆的主角就被割了喉咙血溅当场。
那戏子到死之前还在捂着喉咙扯嗓高歌:“佞子贼心,霍我朝纲!仰天读罢招魂赋,扬子江头乱瞑烟,乱瞑烟——!”
从他口中汪出一滩血,戏子堪堪倒在舞台上,凄惨的白光打在他华丽的服装上尽显悲凉。
他嘴中还在喃喃着什么,那雪白的脸上浸了泪水,原本相貌还算不错的小生,此刻却瞪着眼睛死不瞑目,那模样再度一瞥尽是惊骇。
男人走向后座的人,脸上是得意的神情:“(吴)怀显是肃州乃至整个宛平最好的角,他懂得唱戏,却不懂戏文本身,所以他唱的沉江在我眼中只是在无病呻吟。
印龙之病,病在歧城。谁是祸害社会的蠹虫,谁是救世主,很快就会一目了然。”
藤宁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欠身给男人让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礼堂,有人全副武装从舞台的幕布后窜出来,快速清理了台上的尸体。
藤家是盘踞在歧城最大的集团之一,类儒的事件出来后,给了他们一个膨胀权力的大好机会。
“宁安你还太小,总是耐不住性子,得好好磨磨啊。”藤坎界经过一个花园,从长廊走过,最后来到一所威严的教堂前。
教堂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白色教服、戴着高帽、手持白色摇藩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脸上统一用油彩画了信仰的鲜明符号,教会的人相信在眼下画上红色油彩会给人带来好运。
工作人员端来一个金盆,藤宁安跟在后面洗了手,这是入教堂前必须做的事。
“长兄教育的是,天权区游乐园的事我已经处理完毕,警方那边封锁消息后正好赶上类儒的入侵,网络封闭让那群人没有发挥的通道,这件事便逐渐淡化了。”
藤坎界用毛巾蘸了手上的水,他不信那屋子里的神神鬼鬼,但无奈整个藤家被他的父亲藤元晦一手操控,他们这些个后生拿不到半点实权。
想要在藤家分一杯羹,就得遵守藤家的规矩。
在他之上还有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藤长明、次子藤长理和长女藤风铃。
藤长明育有一子藤为本,今年与藤宁安一般年纪,藤长理家中有千金藤为荏,而藤风铃则是在不久前刚诞下一个儿子,取名为藤竹。
藤坎界算是家中老四,结婚已三年有余,只是一直不见子嗣。
其妻朱?洞是商业联姻的结果,所以他对这个有才能的女人并不感兴趣,即便到了床上,那也是同床异枕。
老五是藤坎邶,尚处在恋爱期,之前在国外待了七八年,主要负责管理公司的出口业务;
藤宁安则属于同辈中的老六,因为年纪小经验浅,暂时负责分公司的代理工作,天权区司乘大学旁边新建的游乐园是分公司旗下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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