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落在地上的积水已经被今天的太阳晒干,夏夜的晚风依旧清沁怡人,隐隐有了股秋天的味道。
夏晚栀喜欢坐在车里吹风,只是这一趟车程,谢祁延这人铁了心跟她作对。
夏晚栀每回降下车窗,不过三秒又被他从控制板上将窗给关上。
她装了一肚子气,转过脑袋想跟他讲道理,可谢祁延连看她一眼都没看。
从上车开始,他们就没说一句话。
上一次的事情,谁也没有提起。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夏晚栀对他的戾气少了很多。
但谢祁延阴沉沉的脸上分明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与那天的态度天差地别。
到嘴边的话被夏晚栀咽了回去,她泄气地侧过身,百无聊赖地看窗外夜景。
“生着病,少吹风。”寂静的车厢内响起他心平气和的一句话。
夏晚栀反射弧有些长,过了半晌才惊讶出声:“你在关心我吗?”
话刚问出口,夏晚栀就后悔了。
头一次感受到尊贵的劳斯莱斯车厢内的空间如此逼仄。
“你觉得呢?”谢祁延反问。
夏晚栀感觉不出来。
她对他的印象其实大部分是受到小时候的影响已经固化了,中间十几年没见,这段时间她更多是听别人提起他。
很多人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不是好人的他却被谢檀整天挂在嘴上夸。
就连云荔都能放心地对他委以重任。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对帮助自己的人心存感激。
可偏偏是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是谢祁延。
她以为他是来看她笑话的。
可是他却说,带她回家。
“你打算在我车上待多久?”车窗被敲了两下,谢祁延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夏晚栀陡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谢家。
最近总是很容易出神。
夏晚栀吸了吸鼻子,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夏晚栀下意识抬眸去看谢祁延,这人的一双眼睛隔着镜片,总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你近视多少度?”夏晚栀下车后跟他并排走着,今天穿的平底鞋,站在他身边似乎又矮了些似的。
这话她鬼使神差地就问出来。
谢祁延似乎脚步微微一顿,双眸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常聊天似的平静地交流过。
小时候因为一件事针锋相对,长大重逢之后,加上谢氏收购了星耀勒令她工作室搬走这一茬,夏晚栀对他总是夹枪带棒的。
对面突突突开了火,他也不能不反击。
于是俩人的关系就跟见了仇家似的,不是你明嘲就是我暗讽。
夏晚栀之所以会问他近视多少度,是因为觉得他并不近视。
她听过一个说法。
不近视的人在人前喜欢戴着眼镜,是因为镜片能阻隔人的眼睛。
眼睛会说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戴上眼镜,是不愿别人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真实的样子。
她总觉得谢祁延这样的人,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谁跟你说我近视?”谢祁延偏头看她。
人已经走过小石桥马上要到正厅了,夏晚栀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涉及他隐私的话题,可是这人偏偏最喜欢别人已经不抱有期待的时候给出问题的答案。
夏晚栀忽然笑了一声。
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谢祁延停了下来,看鬼似的看她。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笑过。
谢祁延双眸含着深思,不解,疑惑。
从小喝新西兰空运过来的牛奶长大的小公主被养得千娇百媚,即使病着,那种仿佛天生扎根在她一双琥珀色瞳孔的灵动还是轻易显现出来。
如果不是夏家破产,他这次回国,见到的应该还是那个眼睛永远笑得像月牙的任性小公主。
“看我做什么?”夏晚栀抿了抿唇,被看得心里发毛。
“看你笑什么。”谢祁延收回视线,跨步迈过面前的门槛。
夏晚栀跟上他的脚步,眼睛四处看了看,没回答。
这个点所有人都在餐厅等着开饭了。
夏晚栀被领着进门时才发现谢家一大家子都在。
脚底像是被灌了铅,她微微蜷着指尖,一时间有些想逃。
没人跟她说是跟谢家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
也没人告诉她人家一大家子坐在餐桌前就为了等她。
“走不动了?”谢祁延专门回头看了她一眼。
夏晚栀没跟大脑连线,条件反射点了个头,反应过来时才倏然抬眸,干巴巴地摇头说:“我……”
“谢檀。”谢祁延扬声喊了一句。
坐在椅子上晃着腿的小孩姐瞬间蹦跶下来到达谢祁延跟前:“丸子姐姐你来啦!”
谢祁延垂眸:“带人过去吃饭。”
谢檀自然乐意,牵着夏晚栀忽略所有人的目光一边跟夏晚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往老爷子那一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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