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星泽看了看他光秃秃的脑壳,“你真把头发剃了,不想做官了吗?”
沈苍仿若未闻,绕过他继续低头扫地。
乾星泽转身拍了拍他肩膀,“表弟?”
沈苍神色默哀,对着乾星泽低沉的说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又去扫其他地方……
乾星泽叹息,他原本以为这事儿好办。
沈苍因为无法去找沈阳报仇,所以心里始终郁气难消。
他以为只要让沈苍出口气,媳妇如果舍不得休,便留着,以后给他多找几个更好的,时间一久,这事就淡忘了。
但他忽略了沈沧从小到大接受的屈辱和不公。
或许他出家的念头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
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使他堆积已久的负面情绪崩塌。
乾星泽感受到他打定主意远离红尘的决心。
事情还挺棘手!
望着沈苍孤寂的背影,乾星泽叹息。
“当初少年求功名,不惧岁月不惧风,今朝宁做扫地僧,可甘青灯了残生?”
乾星泽话里的意思是提醒他,他还年轻。
曾经怀揣着凌云壮志的那颗心,能否甘愿做一辈子的扫地僧。
沈苍脚步微微顿住,握着扫把的手骨节苍白。
他在挣扎,他还是放不下。
他紧抿的唇最后还是吐出那句“阿弥陀佛”。
乾星泽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语气里多了一丝惆怅,摇头苦笑。
“终究还是东风吹醒少年梦,生活磨平少年心啊!”
见这个出发点劝不动,乾星泽便打算用魔法打败魔法。
“既然表弟诚心皈依佛门,本帅也不强人所难,但我想佛门中人,理应擅长讲经论道吧?”
乾星泽如果想劝他回去,沈苍有理由不搭理。
但乾星泽要讲经论道,身为佛门中人,怎能无动于衷呢?
无计可施,沈苍终于对着乾星泽行了个佛礼,沉声开口。
“阿弥陀佛,施主想听什么经,论什么道?”
院中两人对话,惊扰了房中禅修的其他和尚。
深居简出的高僧,一般对讲经论道很是痴迷。
于是有人听到要论道,便纷纷放下木鱼佛珠,站在廊下倾听……
乾星泽想了想,“经书本帅涉猎不深,暂且先论一论无情道,不知表弟认为,何为无情?”
沈苍想了想,这个问题简单。
无情无欲,戒嗔戒怒是佛门必修之课。
他早有出家打算,也熟读不少佛家书籍,所以张口就来。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道说情到深处转无情,无情即有情。”
这是佛书的标准答案,想要参透还需大彻大悟。
乾星泽却摇了摇头。
“表弟所说,只是书中片面之词,不知你对自己的定义,是有情还是无情?”
沈苍感觉乾星泽在给自己挖坑,但他不得不回答。
“贫僧皈依佛门,青丝已斩,何来有情?”
人非草木,他不能承认自己无情。
所以只能模棱两可。
乾星泽突然笑了,仿佛猎物上钩,接下来是属于他这个狩猎者的舞台。
只听他漫不经意道:
“相信在世人眼中,表弟舍了妻儿,归入佛门实乃无情。然而我觉得这恰恰相反,表弟你很是多情。”
沈苍只行僧礼,并未言语,目光中透露着复杂。
乾星泽勾唇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
“佛门主张定慧超三界,且戒情,戒欲,戒嗔,戒怒,他们认为这是人性弱点。”
“可表弟你今日因妻子被辱,一气之下剃度出家,是情。”
“心怀官道,寒窗苦读为功名,是欲!”
“你常说世间对你不公是嗔。”
“你看看你,我的话令你无法反驳,你此刻眼中是怒。”
“你说你情丝已斩,我看分明是剪不断理还乱。表弟,你该回去了,莫要扰了佛门清净。”
沈苍下意识不想承认,立在那不动分毫,装出一副淡然。
他以为自己这样就无懈可击,让乾星泽知难而退。
他只是累了,想要休息,想要退缩,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认为在这里,可以躲避那些世人的目光。
可以躲避那些官僚的欺压。
而乾星泽要做的,是撕开他粉饰太平的遮羞布,让他正视一切。
于是继续问他:“表弟又是如何看待人间疾苦呢?”
话落,两人站在菩提树下,同时侧头眺望远方。
山下大片农田,此刻虽已到了傍晚,不少农人还在田中劳作。
有下学的孩子成群结队嬉笑打闹。
沈苍想也没想就开口,“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疾苦,不过是人心利欲罢了!”
乾星泽再次摇头,将沈苍飘远的心绪拉回。
“表弟所见,只是如此吗?”
沈苍行佛礼,“愿闻其详。”
他突然也有点好奇,乾星泽对此如何见解。
起初的防备也一点一点卸下。
被乾星泽的独特见解所折服。
宋月一开始得知两人要讲道,还以为接下来会很枯燥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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