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本和李开先回到村堡,已经完全天黑。
北山脚下到处是篝火,打窑洞的百姓在篝火中间休息,热闹非凡,还有人开嗓,唱民谣、唱戏曲娱乐。
他们烧的可不是柴,而是煤饼。
这一把火烧出七个石炭山,一人高的石炭就在半山坡的土堎上,最近的不过四十里。
山西若缺燃料,那真是大笑话了,陆天明听说后,直接成立了一个挖矿队伍,每日牛车骡车到山里拉石炭。
这是炼铁的无烟煤、焦煤,比边军烧的石炭厉害,直接放在灶火里烧,能把铁锅烧薄,混合两成黄土,打成煤饼能烧一夜,冬季上佳燃料。
两人绕过热闹又呛人的工地,从东面进入村堡。
西侧现在住着山西大员和一半士绅,他们都在等陆天明正式成立商号。
东侧原来的库区只有校尉,还有大掌柜和宋裕本一家。
用陆天明的话说,这是权力象征,不能随便请人来入住,做客留宿也不行。
两人进入大厅,灯火通明,上百名校尉在日夜核算各地资产,孙传庭、冯铨,还有陆天明塞进来的胡三春都在伏案翻账本。
一楼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让人很愉悦,上二楼又安静不少,大掌柜公房,三个女人也在核算,李开夏、杨彩儿,以及宋裕本的夫人李开春。
三人扭头看他们一眼,李开夏一愣,“郎君呢?”
李开先眨眨眼,“上午就走了,我怎么知道,还以为他回来了。”
李开夏哦一声,指指西侧,示意他们自己去吃饭。
两人顺着廊道进入餐厅,稀饭、馒头、咸菜、卤肉,落座后又进来两个小孩。
宋裕本的孩子其实都不小,大的十五,小的十二,老大今年不娶亲,明年该缴单身税了,但宋家不堕武艺,成亲时间不由年龄决定,练不好武艺,能拖到二十。
小孩对他们恭敬行礼,还得给他们盛饭,李开先看宋裕本一脸冷漠,不由说道,“对孩子干嘛总是板着一副冷脸,不是让天明带着嘛,什么结果?我也不好意思问。”
宋裕本还没有回答,老大就说道,“舅舅,二姑夫说外甥名字不好听,不让跟身边。”
噗~
李开先哭笑不得,你这个实心眼,扭头再问宋裕本,“为什么?”
宋裕本捏捏眉心,“宋子帅、宋子将,他就是说名字太土了,重新想一个,没别的意思。”
“辈份如此,这混蛋生哪门子气。”
“小弟真是笨!”李家姐妹进门,老大张口就骂了一句,“天明说读书的年龄,跟着他瞎跑什么。”
李开先眉头一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人间事,有什么冲突?”
两个孩子给他们盛好饭,低头安静等他们动筷子,李开夏对两人笑笑,“郎君倒是告诉我了,其实还是姐夫的问题。”
三人一愣,宋裕本更是问道,“我有什么问题?”
李开夏轻咳一声,“郎君说过,教育的本质都是为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这是愿望,实际教育中,父母有两个明确目标,一种是不能成为我,一种是至少成为我,姐夫是哪一种?”
在坐的都是聪明人,瞬间就听懂了,平民百姓望子成龙,当然是‘不能成为我’,贵人则需要传家,那就是‘至少成为我’。
宋裕本是贵人,但孩子明显不是为了掌控宋府,连大方向都没确定,当然无法给孩子明确的成长目标。
夫人李开春琢磨了一下,啪啪拍手,“精辟,果然是子不教、父子过。”
宋裕本重重一口鼻息,端碗吃饭。
气氛突然凝重了。
李开先朝大外甥吹了个口哨,轻飘飘问道,“陆天明说你适合做什么?”
“二姑父说外甥适合去跟周遇吉将军做步卒,顶多能做个小卒子。”
“啥?!这混蛋竟然让你去做丘八。”李开先大骂一声,转瞬又道,“你也是个实诚鬼,难怪你爹不指望你,还好不用袭爵,给满门招祸。”
啪~
宋裕本放下筷子在他后脑给了一耳光,“你不就是个丘八。”
李开先脸色涨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武勋是丘八出身,但谁敢说武勋是丘八。
外面突然响起杨彩儿媚声,“郎君回来了,辛苦了。”
接着是陆天明的笑声,“看到彩儿心情好了不少,来,先香一个,为夫更愿意对彩儿付出辛苦。”
“宋将军和侯爷都在,郎君洗漱就餐吧。”
“好,只有彩儿等我,真是让人怜爱。”
餐厅几人露出怪异的脸色,陆天明大庭广众的‘骚性’越来越严重,这里还有孩子呢。
说好听点,叫不拘礼节、不见外,说难听点,叫放浪形骸。
实际就是骄横无礼。
他们还等着陆天明洗漱过来吃饭,宋裕本突然嘭得一声把碗磕在桌上,大步开门而出。
李家姐弟生怕他们动手,立刻弹起来到一起出门。
廊道中,宋裕本对准备进入公房的陆天明大吼一声,“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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