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
陆天明突然过上了男耕女织的日子。
太原城却更紧张了,藩庄位于官道边,他们截断官道,太原城东去南去的路全被堵住了,联系南边必须绕汾河,联系东边更是兜大圈子。
许鼎臣是周延儒的人,那冯铨就跑不了,必须与巡抚处理这么复杂的局面。
可惜形势不给他们任何考虑的机会,晋王时刻闹着杀过去,不得已,他们住到了晋王府控制局面。
韩爌回到了巡抚衙门的官驿,那晚陆天明刚走,张凤翼和孙传庭就被韩爌暗示离开,以为在谋划起复的事,没想到是在谋划算计钦差。
对这两天的变化,两人也是左眼瞪右眼,两眼懵。
韩爌睡了一晚,老家伙的政治敏锐度告诉他,这事绝对是连环局,说不准是张之极和陆天明的双簧,但如何收尾他实在想不到。
无人可商量,老头就把两人叫到卧室,叙述了一遍过程,请他们一起聊聊。
“伯起,伯雅,事情就是这样,赶着赶着走到了绝路,假设张之极与陆天明在唱双簧,勋贵意图完全掌控山西,陆天明做这些事,如何收尾呢?”
张凤翼惊讶于张之极这主意的卑鄙,孙传庭立刻摇头道,“阁老,您这个假设不对,陆天明与张之极不是一种人。”
“哦?伯雅为何这么判断?”
“陆天明招降交山义匪,屠杀罪行累累的流贼,却花时间用真诚去感化被裹挟的可怜百姓,勋贵从娘胎再生一次,也没他这眼光…
不,不是眼光,是立场,陆天明的立场非常正,用他的话说,将军守正心无畏,誓改乾坤救万民。
勋贵不可能有他这份决心,贵人只会算计人,只会吃成菜,贵人不过是朝堂的劫匪,与流贼没区别,陆天明却是为了消除天下贼匪,动机完全不同。”
韩爌眼色大亮,有一股通透的感觉,拍手大赞,“听伯雅一言,茅塞顿开,没错,这个解释才符合陆天明的一贯行为。但他去强占藩墓,如何收尾依旧是大问题,这可不是小事,朱明二百年闻所未闻。”
“晚辈暂时也想不到,但我们不能置身事外,张兄若能为双方说和,必然起复,也不需要您与人联络。”
张凤翼这时插嘴道,“陆天明在等晋王服软,但他手段太暴烈,殴打亲王,强占藩墓,晋王若服软,天下藩王都会闹事,哪有转圜的余地。”
韩爌叹息一声,“是啊,死局。”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阁老,与其坐而空谈,不如去现场看看,否则只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死胡同,您想多久都不可能有结果,晚辈去藩墓见见陆天明。”
“嗯?”
韩爌还没有问出口,孙传庭就解释道,“晚辈肯定会被扣留,老大人应该联系晋中、晋南士绅,特别是有功名的人,每隔一天去一人,看他能扣留到什么时候,只要他扣的人够多,这就是我们山西士绅舍生忘死,给他们双方的台阶。”
“伯雅妙计!”韩爌被瞬间点拨,由衷赞叹,“没有足够破局的力量,那我们就用人数来积累,陆天明就算被逼反,他也不会动山西乡绅,我们不欠双方,自然保留所有机会。”
孙传庭点点头,“阁老为乡绅殚精竭虑,难免被局势牵着走,这里毕竟是山西,我们必须得争取主动,只要陆天明扣留足够多的人,晋王与他说和的台阶就有了。”
韩爌从善如流,决断也很快,“好好好,伯雅给家里写封信,一个月后若他们还不妥协,老夫去陪伯雅。”
孙传庭立刻为长时间做说客准备,写了一封信就骑马轻松上路。
今天是个阴雨天。
秋天的雨下一场冷一场,绵绵秋雨带来浸骨的凉意。
官方现在处于混乱阶段,孙传庭并没有向许鼎臣打招呼,一人向藩庄而来。
太原到藩庄的官道没有任何巡检司或边军,巡抚很光棍,反正拦不住,不如‘敞开胸怀’表示诚意。
反而是他们自己把官道堵住了,官员一律扒掉官服扔回去,百姓则原路劝返,孙传庭来见陆天明,没有官方的身份,把设卡的人难为住了,回去请示了一下,出来几个校尉带着他来到山脚下的藩庄。
练过三道大门,孙传庭听着东面传来士兵呼喊的声音,内心不禁赞叹,不出一个月,山西肯定姓陆,就是不知道他让谁来主持。
校尉直接把他带到大厅,里面有好几位将军,陆天明正拿一截戒尺对墙上的舆图说话,丝毫不避讳他,
“…流贼在山里藏了十来天,他们要出来了,王自用若南返,寿阳最方便人马集结,但寿阳距离太原只有一天行程,对他来说太危险。
参照一下罗汝才和马守应,这些流贼头领的核心手下不过三五千人,其他人随时可以抛掉,寿阳不是王自用第一选择,而是更东的平定州。
东面山高,更不好走,但王自用需要的是安全,他一定会借太原的混乱快速南返,从大山走小路,沿着平定、乐平、和顺深山进入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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