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半开,漏出魏封行生前给她栽种的腊梅林。
时光如水,如今亭亭玉立开得正艳,芳香扑鼻。
屋内布局雅致,十年如一日,便是远处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都不曾换过。
顺国公夫人缓缓转过身子,看向对面墙上挂着的字画。
是婚后魏封行手把手教的。
还是姑娘时,她着实想不通魏家怎会来求娶。
她对魏封行很陌生。
虽都在上京,可她身为世家贵女,自小被约束向来循规蹈矩,从不和外男接触。
几次见面不是宫宴,便是各世家举办的席宴,也只是远远瞧上一眼。
真正说上话时,还是忠勇侯娶妻那日。
她和忠勇侯夫人是手帕交。
魏封行是陪着忠勇侯来迎娶的。
新人跪别女方父母敬茶时,人群哄闹,外头的鞭炮不绝,一片喜色。
她在角落观礼,却被不知哪儿来的顽劣孩童推了一下。身子有些不稳,好在被人扶住。
“宁姑娘,站稳了。”
魏封行的声音和他人那般,温润如玉。
她淡声谢过,又不动声色拉开两人距离。
事后得知此事的忠勇侯夫人眼里闪烁着星光。
“你说魏封行扶你了?”
“不应该啊,他从不和女子接触近身的。你也知道魏家子个个出挑,多少人上赶着嫁,他可一直避之不及。”
不同于忠勇侯夫人的一惊一乍,她眉目娴静。
“我不一样。”
忠勇侯夫人赞同:“对,你模样多好啊,身段也柔……”
“胡说什么?”
她淡声:“我是说我许了人家,明年就要成婚了。他搭把手在外人眼里不算于礼不合,不会对他造成困扰。”
可偏偏,一年后她还是嫁给了他。
坐在喜床上,若说没有不安是假的。
盖头被他掀起,合卺酒也和他喝了。两人合剪一缕发,编成同心结,放在床头。
他的眼眸温和柔情。
“要是唤你夫人,会别扭吗?”
这是两人说的第二句话。
别扭。
很别扭。
可她向来行事稳妥,从来让人挑不出错处。
如此近距离,她对上魏封行的眼,嘴角含着巧到好处的笑,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不会。”
魏封行也不知信没信。
屋内的蜡烛噼里啪啦燃着,喜床的幔帐被他放了下来。
视线暗了下来。
“素婵,疼了同我说。”
这时他对她说的第三句话。
从宁姑娘到夫人最后亲昵的喊她的名儿。
看着很有步骤感。
可进程却很快。
宁素婵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
看着温和,可存在感太强了。让人忽视不了。
偏偏让人不反感。
都是拜了堂的夫妻了,他喊什么都没错。
有了身孕后,忠勇侯夫人过来看她。
“怎么回事啊?”
“我比你成亲早啊,却还没动静。”
“素婵,你男人了不得。”
都为人妻了,她仍旧听不得这些荤话,给忠勇侯夫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规矩和言行。
待临盆后,小魏昭最会哭了。
便是魏封行抱都没用。
可一到她怀里,却乖巧的不像话。
她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撒手。
直到先帝驾崩,新帝登基。魏封行的亲兄长,死在边境。
她乌发散着趴在摇篮旁,看着才两岁的孩子,面露愁色。
归之……若是女儿身,该多好啊。
再后来魏封行身亡,她浑浑噩噩,只觉天都塌了,所有人都让她节哀,务必保重。
她的确得保重。
归之还没成家。
她放不下。
可眼下……
她有什么是没法放下的?
————
不同于上京。
泽县光线明媚,难得无风,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堆积泽县多年的雾霭被驱散开来,呈现一片兴兴向荣。
所有人都在说这几日上京来的御史对关在牢房犯人的处罚。
“昨儿审的全部死刑。前儿也是。”
“那群人竟然也会怕,说再也不敢了,让大人饶过他一回,定洗心革面做人,呸!这种话还是留到投胎时和阎王说吧。”
“我就说泽县县令怎么敢私自采矿,原来最后都拿去孝敬知府了。”
“这得多贪啊。”
“那些人也不缺钱用,怎么好意思一直加重咱们穷苦人的税?”
土地,人头,徭役,兵役这些税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更遑论泽县这边还有额外加的路引钱。
尤其是乡下。
一年肚子里有多少油水?
原来都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有人擦着眼泪。
“西边矿山下面压着的尸体常年累月下来已是数不清了。御史大人派人就挖出了不少人骨。矿山如今被封了,谁也进出不得。我哥哥当初就是在那里出了事,这会儿能去驿站那边领赔偿金。”
有人格外兴奋
“之前收路引的捕快还记得吗?当时怎么打死人的。御史说就让他们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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