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婚妻子的出轨,梅承翎表现得既屈辱又愤怒。在得知父亲死亡时,他更是眼里落泪,几近晕倒。
但回到书房后,梅承翎却依旧有条不紊地沐浴净身,按照平时的习惯读了两页书,才合眼睡去。
他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丈夫、正常的儿子。但实际上,葛珍的出轨和梅老爷的死亡都没有带给他多少触动。
梅承翎比何枝还像是一个观众、一个游客,他尽情演出,却也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发生。
有小厮敲门,走进来弯腰向梅承翎说话,“大少爷,梅二爷他们喊您去祠堂那里,说要商量对大少奶奶……哎呦,您瞧小的这张贱嘴。”
小厮抬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才继续说,“说要商量对葛珍的处置方法,请您务必参加。”
梅承翎合上书,“我知道了。”
他披上斗篷出门,何枝举伞匆匆赶上来,想和他一起去。
梅承翎瞧她一眼,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淡笑,没有驱赶她。
梅家的祠堂里立着一百二十七个牌位,都是梅家的列祖列宗。几个发须皆白的族老拄着拐棍,嘴角下撇,面无表情地立在满堂牌位之前。
张惠正坐在地上撒泼,“天杀的——王八蛋、鳖孙!哪个狗日的篡改了葛珍的出生年月,按在老娘身上!”
“老娘当了十六年红娘,介绍的恩爱夫妻成百上千,偏偏这个鳖孙坏了老娘的名声!别让老娘知道他是谁!否则一定拆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把他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张惠又哭又叫,时不时偷偷撒开手绢的一角,去偷看其他人脸上的神色。将媒婆的俗气、狡诈演绎得惟妙惟肖。
族老梅二爷转动着手里的拐杖,声音平静地说,“惠娘子,别演了。我们给承翎说亲,可是全凭你一手张罗。”
“你极力推荐葛珍,说她的八字不仅能冲喜,还和承翎极其相配,梅家刚点头,你就火急火燎地操办婚事。结果葛珍的八字是造假的不说,她还和、和……”
梅二爷闭上眼睛,重重地吐一口浊气,似乎没脸再说下去。
张惠的眼睛一转,“梅二爷,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听了。你家大少爷早过了娶亲的年纪,我说了多少家,全被你梅太太给否了。”
“不是挑剔屁股太小不能生,就是挑剔耳垂太薄没福气。哪家心急给儿女操办婚事的,会这么鸡蛋里挑骨头?”
“还有你家二少爷,我给大少爷说一个黄花大闺女,他就去勾搭一个。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被他霍霍了。”
“现如今,梅老爷的病情需要冲喜等不得,我可不是看到一个八字相称的,就极力张罗嘛!”
“难道还要等梅太太继续挑挑拣拣,梅二少继续横刀夺爱?”
张惠话里的信息量太多,何枝不由看向伞下的梅承翎。梅承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迈过门槛,向梅家几位族老行礼。
“承翎,你来了。”梅二爷挥手,让小厮捂住媒婆的嘴,将她带下去。
梅承翎向几位长辈一一问好,除了梅二爷向他点了点头,其他族老的表情不是古怪就是嫌弃。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旁边走了几步,看着梅承翎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何枝的注意力正放在被捆住手脚的张惠身上,张惠撒泼大闹着,而当她看到何枝时,却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一个“不用担心,我能应付”的信息暗示。
何枝放下心,继续立在梅承翎的身后,不出声当一个透明人。
梅承翎已经到场,几个族老开始进入正题,七嘴八舌地讨论葛珍的处理办法。
“休弃?这肯定是要的,我们梅家决不允许这么一个荡妇冠着梅姓。”
“这是不是太便宜了她?我们应该报官才是。”
“天真!现在官老爷都自身难保,哪里会管这种小事。要说我,干脆把她浸猪笼好了,就像是对那个女人一样……”
“对、对!我同意!这种办法简直妙极!”
“这对承翎是不是太残酷了?”
“别管他,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每一个都该死!”
何枝踮脚,极力伸长耳朵去偷听那群老头子们的说话,想弄清楚那个被浸猪笼的女人是谁。
然而这些老头一个比一个像谜语人,说话遮遮掩掩,藏一半露一半,让人听得着急。
梅承翎忽然笑一下,“你好奇?”
何枝把头缩了回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梅承翎继续说,“她们说的那个被浸猪笼的女人,是我的生母。”
何枝的心猛地一跳,差点砸到地上。
她抬头去看梅承翎,而梅承翎已经重新闭上了嘴巴,像是自己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含着浅笑,谦谦君子无欲无求的模样。
那几个族老说是让梅承翎来这里商量,其实也不过是走个形式,通知他一声。
他们很快宣布了对葛珍的处理办法,先写休书,再浸猪笼。时间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今晚就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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