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虞城十里亭。
虞晗、虞策父子与虞家几位长老,另携十几名晚辈子弟,送别赵孟元、陆寅君、辛彦一行人。
虞策朝陆寅君抱拳行礼:“寅君对我有再造之恩。他日若有差遣,策万死不辞。”
陆寅君金眸闪过一丝顽皮,憨憨笑道:“那寅君可就当真了。”
“自是真的,君子一诺,岂有虚言。”
虞策腿疾恢复,内功修为突破先天境界,似是找回一些少年心性,听到陆寅君的话,立即拍胸脯保证。
陆寅君朗声而笑:“给兄长留下的药浴方子,一定要按时泡着。年底回程时,再给兄长复诊。”
虞家众人拱手,依依惜别。
陆寅君、辛彦和何传铭三人各驾一辆矮脚驴车,慢悠悠地继续向北而行。
赵孟元横躺在陆寅君所驾的驴车里,抚着额头。
“寅君可有办法治疗头疼?”
陆寅君从怀中拿出水囊,递进车内。
“醒酒汤。先生下次饮酒切莫过量。宿醉头痛,长此以往,极易留下病根。”
赵孟元接过水囊,打开封盖灌了几大口,一手捻动胡须,笑得格外豪迈。
“想我赵孟元教导过诸多弟子,还是第一次有弟子担忧先生宿醉,提前备了醒酒汤,哈哈……畅快。”
陆寅君坐在车辕上驾车,不好意思说他熬制的这款汤,解酒只是附带作用。实际添加了敛汗的乌梅和白糖,主要是为了路上解渴用的。
太阳高照,汗出如浆,行人极易脱水。
有这么一口酸甜的乌梅白糖汤下肚,自是能生津止渴,热气尽消。
他和辛彦无惧寒暑,但车队中其他几人,必是需要的。还是不要告诉先生真相,小小误会能让先生开心也还值得。
王小春蹲在车辕上:“公子还是回车里坐着,仆来赶车,这段路平坦,公子躺着再睡会。”
何传铭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看向四周的目光带着警惕打量。
自从昨夜辛彦跟他说起被监视的事情,他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我赶车,你怕什么,乖乖地去车里待着。等下午再替换你家公子。”
王小春愁眉不展,不知道自家公子又抽的什么疯,赶车风吹日晒、满面尘土的,哪是什么好玩的事?
眼看公子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的表情,就知道劝不回去,无奈道:“那……公子若是累了就喊小春。”
“快去快去,别打扰公子看风景。”
何传铭把仆从赶进车里,自己坐在车辕上,回头看向后方辎重颇多的兰坊商队。
师父说兰坊商队可以信任,只是他觉得这个商队的行为根本经不起推敲。
商队货物多是西南特有的锦缎和一些山珍奇物,这几十大车一路运往兰陵,怎么想都不如运到京城划算。
由西南向东北的运费暂且不说,这些东西在京城哪怕价格高昂,也不愁销路。可是运到东北就不好说了,北方的世家大族更喜欢江南的丝绸和绢布。
他听父母讨论过何家昌溪池的商队,以南北商贸的运营来养活整个昌溪池书院。南北货运商路,都是多年走出来的熟路,货物运输成本和时限亦有严格控制。
如兰坊商队这般,在虞城休整月余,难道不怕货物交付逾期?赔付的资金不得比货物价格更高。
商人图利。
当无利可图时,仍然要做这件事,那便是有比金钱更大的利益可图。
“小春来驾车,我去找师父。”
何传铭不等王小春从车里出来,一个箭步跳下车辕,飞奔蹿上前面的矮脚驴车。他要把刚刚想到的事情,分析给师父听。
咳,他想从师父浅灰色眸子中看到惊诧和佩服。
他何传铭也是可造之才。
辛彦手执缰绳,像看二傻子一样把何传铭盯着,表情复杂难言。
“这就是你想了整夜和大半天得出的结论?”
何传铭骄傲地挺胸抬头,满脸写着快夸我,快夸我。
罗豆豆撩开车门帘子,敲了敲何传铭的后脑勺。
“小何弟弟,脑子不好用,可以送回家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何传铭鼓起腮帮子,对罗豆豆怒目而视,一字一顿道:“叫我大师兄。”
辛彦很不雅观地吧唧一下嘴巴,摇了摇头,懒得听两人斗嘴,把驴车缰绳往何传铭手中一扔。
“我去看看先生和寅君。”
随即腾身而起,一个纵跃直接跳到陆寅君身边。
何传铭慌手慌脚地接过缰绳。
矮脚驴受惊,被拉扯得不舒服,啊呃……啊呃地鸣叫起来。
陆寅君戴着斗笠,歪头道:“你家的傻徒弟,又怎么了?”
“有个逆天的惊人发现,他认为兰坊商队另有所图。”
辛彦长吁一口气,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人尽皆知的事情,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陆寅君忍不住笑出声,“你打算怎么给他解释?”
“解释什么?让他继续傻着。”
“今天盯着你的,又多了一批人。”陆寅君漫不经心道,“听那意思,像是刚从锦城出来,为太孙而来。”
辛彦浅灰色双眸中一抹冰寒:“我倒是成他的挡箭牌了。你说,阳琴是不是知道真相,所以将计就计,让兰坊商队假意保护,把追杀的人都引到我这里,方便保护那个谁。”
“谁知道呢。我只负责保护先生,其他的你看着办。”
辛彦感受背后车厢中赵孟元均匀的呼吸声,低声道:“敌不动,我不动。我跟穆玉约了京城见面,到时候一起北上兰陵。”
“京城啊!”陆寅君金瞳闪过一丝谨慎,淡淡道,“总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
辛彦嗤笑:“我听商队的人说,去年中原洪水,流民四散活命。过几日出了虞郡,往北都不怎么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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