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人们一直谈论着,谈论着即将成为太仆寺寺卿的陈尚锦,当年是否通敌。
京中,人们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第二日上朝,水落石出。
结果无非两个,若是通敌,陈尚锦非但要身败名裂,还要身陷牢狱,通敌,是大罪,天子登基的元年,多少人战死沙场,莫说通敌,便是延误军机的人都会被论处大罪。
不是通敌,那就是被冤枉,如果是被冤枉,陈尚锦的名声就会上涨到一个空前的地步,不但会稳妥接任了寺卿之位,还会毫无争议的入国子监当先生。
甚至很多人怀疑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陈尚锦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目的就是为了来个文武双全忠勇之臣惨遭诬陷,最终以证清白获天下赞扬。
时间总会给出一切答案,如果没有,那么便是时间还没到。
对关注这件事的人来说,时间过的很快,第二日等待上朝的臣子多了不少,都是为了亲眼瞧瞧,亲耳听听,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何。
陈尚锦静静地站在那里,旁边围着不少文臣,皆说今日会证他清白。
季伯昌也出现了,从远处缓缓走来,文德跟在身后,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人,六人,四个着甲,一个穿着衙役差服,一个穿着布衣。
四个着甲,皆是京卫甲胄,来自不同三营。
剩下两个,一个是军器监衙署差役,另一个穿着布衣的看模样也不是寻常百姓,四十有余,大腹便便,像是商贾,要知道寻常百姓可没有长的胖的。
陈尚锦凝眉望去,随即快步走了过去,先冲着季伯昌施了一礼,紧接着满面激动之色。
“有劳老大人,老大人费心了。”
这六人,其中两人他都有印象,正是当年“亲随”。
其实要说亲随也不准确,所谓亲随,泛指军中将领“护卫”,也是绝对心腹之人。
当年陈尚锦入了营,只是随意挑选了十二人担任亲随,从而护卫自己周全,根本不像其他将军那般与亲随朝夕相处至少数年之久,视如手足兄弟。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尚锦还是认出了其中两人。
亲随,几乎是时时刻刻不离身的。
而陈守义口中所说的“流言”,则是陈尚锦夜半离营,独自一人!
那么只要亲随证言就可,证明陈尚锦从未一人独处过。
“谈不上费心,为公道,公道,应昭告天下。”
季伯昌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笑,只是深深看了眼陈尚锦,随即带着人走向台阶了。
陈尚锦挑了挑眉,不知为何,他刚刚总感觉季伯昌看自己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似是某种,某种令他不安的意味。
没等陈尚锦多想,远处又走来两人,正是陈守义,身后则是黄喜。
大殿之外所有人都看向了黄喜,目光各异,面色不同。
这人,一看便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路时如同蟊贼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文臣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一副网络法官的模样,笃定那黄喜就是污蔑陈尚锦之人,无不鄙夷,无不唾骂。
更有甚者以貌取人,言黄喜行走之态一望便知是心思鬼魅之人,小人奸邪之相。
殊不知,黄喜卑微的身躯中,那一团从未熄灭的火苗逐渐变成了火焰,火焰焚烧由内而外的焚烧着每一寸肌肤,这种灼肤之痛,蚀骨灼心。
鸣鞭九响,百官上殿入朝。
黄喜以及季伯昌带来的四人也入了殿,随着文德一声开朝,五人站在了大殿之中。
原本,黄喜与四名曾经担任过陈尚锦亲随之人当殿对质,陈守义却出了班,站在了黄西身旁。
季伯昌也出了班,面相天子,一一介绍了四人的身份,并且言明了正身。
“通敌,是为大罪。”
天子冷声开了口,凝目望向跪在地上的黄喜:“朕只问你一次,是否污蔑太仆寺少卿陈尚锦,倘若如此,朕念你是当年边军军伍,曾为国杀敌征战,酒后失言,朕可酌情从轻发落。”
能看出来,天子真的很爱护军伍,哪怕一个是区区的屯兵卫伍长,保家卫国过,康止戈就会心生了恻隐之情。
值得一提的是,五人,只有黄喜跪着,站在大殿中央后就跪下了,旁边四人却是站着的。
在许多人眼里,黄喜只是没见过世面罢了,天子和文德却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黄喜紧紧攥着拳头。
攥拳,多是隐忍,或是愤怒,没见过世面之人,为何要攥拳?
“抬起头来。”
文德厉呵一声:“陛下问话,何故不答。”
“草民…”
黄喜终于抬起头了,明明有军职,却自称草民。
“黄喜,草民,黄喜,锐营,盾卒,锐营盾卒,黄喜。”
天子瞳孔猛地一缩,文德也是下意识将半个身体挡在了天子右手位置。
因为黄喜满面狰狞之色,浑浊的双眼迸发出某种令人心惊的色彩。
下意识的,天子看向了黄喜的左手以及手腕。
果不其然,黄喜左手手背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手腕处略微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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