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换上了新衣服,身子不冷了,心是拔凉拔凉的。
刘旺如数家珍的“算着账”,越是说,齐烨越觉得胸闷,越是后悔掏自己腰包救吴村百姓了。
“翠颜楼,您当时玩了四个姑娘,姑娘倒是花销少,您最酒后非要凿人家老鸨子,十六贯三百文…”
“聚宝居,原本您只输了半贯钱,非要耍诈,最后输成了六贯多…”
“鸿临楼,吃的八样红,去了六次,欠了七贯大钱…”
“锦玉衣号欠的最多,足足十六贯大钱…”
“等会。”
齐烨听不下去了:“没记错的话,那地方是卖布匹和衣服的吧,我搁那买马克13了啊,怎么欠那么多?”
“衣物布匹您倒是没买,走的时候您把人家铺子门口的绳子拽走了。”
“啥绳子那么贵。”
“绳子后面牵一匹马。”
“哦,原来是马贵。”
“马不贵,后面拉着车。”
齐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车厢里装的全是布匹,对不对。”
“那倒没有。”刘旺呵呵一笑:“车厢里是掌柜他婆娘。”
齐烨心里咯噔一声:“我当街欺男霸女了?”
“不是,您掀开帘子后见那婆娘长得丑,吓了一跳,挥手给了人家一拳,事后京兆府判了您赔汤药费。”
“好吧。”
齐烨如同被放了气的充气娃娃,瘫坐在凳子上,愁容满面。
“少爷。”刘旺倒了杯茶:“小的有个事想问问您。”
“怎么了。”
“自从您落水醒来后,好似变了个人,总说些小的听不懂的怪话。”
齐烨哑然失笑。
“乡音”难改并非是无法改,而是无法割舍一些东西,与自己有关,与回忆有关,为何要因迁就别人而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有时候自娱自乐也很有趣。
“习惯就好了。”
齐烨很是乐观,给自己打气加油:“虽然欠的不少,不过现在咱有稳定工作了啊,到月发俸禄,慢慢还就是。”
“小的若是没记错,观政郎似是没有俸禄。”
“打白工啊?”
“那我还干个…算了。”齐烨长叹一声:“我不干,有的是帕鲁干,白工就白工吧,无所谓,当官还愁没钱吗,只要当了官,那就是美好的未来。”
刘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进了官场这个大泥塘成了官员,不错,没好的未来。
…………
此时的京兆府正堂外,雨势愈演愈烈,一众属官置身于雨中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仿佛堂内有着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
整个京兆府之中,也只有府尹张瑞山面如常色。
能让一众大小官员如此紧张惧怕的,满京中也只有一个衙署了,天子亲军抱刀司。
更何况今日来的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抱刀司统领。
一身黑衣端坐,双手环抱长刀,斗笠遮面,腰佩箭符,裤裆滴水,雨淋的。
莫说京兆府,便是偌大个京中也不知这天子亲军统领的真实身份,只知姓卓,年纪轻轻身手高绝,也鲜少有人见过其真实样貌,传闻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张瑞山倒是知道这家伙长什么样,冷酷的黑袍与兜里遮掩下,其实是一张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娃娃脸,浓眉大眼感觉老实巴交的,要是换一身布衣的话,冷不丁一看和个受气包似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卓统领才整日佩着斗笠遮住面容。
“张大人。”
坐在那里如同拒绝融化的冰山似的,卓统领的声音极为低沉:“陛下口谕卓某已是带到,可有答复?”
“哪里有什么答复,陛下金口玉言,本官不敢怠慢。”
呷了口茶,张瑞山苦笑道:“是啊,这京中的王公贵族未免是多了些,当年陛下拨乱反正夺得大宝,为彰显仁德并未追究前朝那些皇亲国戚,谁知这群高官厚禄者只是安省了几年,到了如今各个飞扬跋扈,是不可再姑息下去了。”
张瑞山明白,这是老皇帝在退位前为东宫扫清一些障碍。
当今天子康止戈造反夺宫后,只是令前朝皇帝以及亲信保皇派“自缢”,并没有对为数众多的皇亲国戚赶尽杀绝,至多是夺了一些人的爵位罢了。
那些还保留爵位的前朝皇亲国戚,起初还好,杯弓蛇影夹起尾巴做人,过了几年见到天子当真不追究他们后,愈发猖獗,如前朝那般肆无忌惮横行京中。
老皇帝想要退位,定是不愿将这些整日惹是生非的草包蛀虫留给新君处置。
这群前朝皇亲国戚别的本事没有,生孩子的能力个顶个的强,一个小小的县子县男,一年能怼出来十多个后代,各个仗着勋贵之后的身份横行乡里,惹人嫌的能力仅次于幽王府世子。
前朝勋贵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与国同休的,全是逐代递减,就是说传一代降一级,几代之后就算是寒门了。
都知道老皇帝的打算,那些前朝勋贵们也知道,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大肆敛财侵占土地为子孙后代留个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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