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江临,学政公署。
连续多日的阴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太阳的光辉重新普照了这座江北大城。
今天公署里的人并不多,院试早已经结束,而随着皇帝的驾崩,当年的乡试也随之取消,所以也没有多少公事可忙。
邓禹倒是来的挺早,五十多岁的邓禹已经在江州学政公署待了近三年。江南风物,博文广雅,邓禹对江州有着很浓的感情。邓禹自己的家乡就在不远的蔚州,跟江州也算是带着天然的亲近。
邓禹早年间读书以德爰礼智,才兼文雅着称,所以在江州任上也是尽心尽力,看着一批批学子就仿佛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江州本就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显宦高官无数,在科举考场上也是一枝独秀。今年院试总体不错,邓禹自己也很满意。仕途无望,多提携年轻后辈也不妄读多年圣贤之书,不负提督江州学政之责。
正思虑间,就见一人走了进来。
“什么风把德恒吹来了,快来入座。”邓禹看着来人说道。
学政公署并不像正经的官署衙门那么上下分明,关系严谨。更像是一个治学机构,大家在一块儿也没那么严肃,尤其是在当下。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今日听闻了一件怪事,特来说上一说。”来人年过半百,脸颊清瘦,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珠子炯炯有神,下巴上一簇全白山羊胡随着说话一晃一晃,一看就是老教授了。
“哦,何事令德恒如此吃惊?”邓禹倒是好奇了。反正也是闲着,听听呗,看这高达遇见啥稀奇事了。
“大人可记得本届院试案首?”高达问道。
“……”
邓禹有点不太想说话。本官提举一州学政,办的最重要的事不就是院试么,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问我记不记得,我就老的那么明显么?
“德恒不妨有话直说。”
“对,就是那上清县的陆瑾。”
对个屁啊,我知道,但我啥也没说啊,你就在那自说自话的,还学会应答了。邓禹那个无语。
“嗯,陆瑾如何了?”作为学政,说起案首,就不能不重视了,案首要出事了,那不是小事啊。
“他丢了!”
“什么?”邓禹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案首丢了可还行?
“有上清县的学子说是找不到陆瑾了。”
听山羊胡说完,邓禹自己倒坐了下来。
倒是气这高达,看着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其实一天到晚没个正事。
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人就不能发榜后自己回乡了?不能跟着别的同学去游历了?
实在是这年代这种事情太常见,交通不便导致联系就没那么及时。
“哦,具体说说。”邓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发榜当日,陆瑾得知自己中了案首,欣喜若狂之下就晕倒在当场,后被人送至医馆救治。后其同窗到医馆看望却不见人影,问馆内医者,医者也不知所在,只说就自己走了……”
“哦,这……有何问题?”邓禹眉头一挑还是没明白,这老头怎么就觉得案首丢了。
“问题是其同乡多日未曾寻见啊。”山羊胡总算说完了。
“……许是其自己回家了,或者跟别的同学去了别处?”邓禹还是不太相信案首丢了。陆瑾他见过,当下也算是他的座师。那年轻人看着清新俊逸,倒是心性有点不够,中个案首都能晕过去。
两个人又是一顿瞎扯,也没扯出个所以然来。
邓禹倒是把这事记在了心里,虽然他不管当地地方民生经济,但说到底也是他的学生。但眼下也没个眉目,各种可能性太多,还是得等等看。话说这小子也是,不来见见自己这个座师。还真是透着奇怪。
邓禹哪里知道,他的案首已经成为沈家赘婿了。沈家是江州土皇帝不假,但不至于什么事情全城人都知道,尤其这件事情办的极为仓促和简单。
本来事情总归会传出来的,毕竟招个赘婿就是为绝了皇帝的心思,不传出来怎么达到目的?可还没等传出来,皇帝就驾崩了,沈家还传这消息做什么?自己还嫌不够丢人?
所以能知道的人极为有限。再加上后来皇帝驾崩,国家大事很快就淹没了八卦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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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新月居。
病倒多日的陆瑾总算是彻底醒了过来。
喉咙发干,脑袋昏沉,屁股生疼,但至少命还在。
这几天他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都是上清县的家,自己对那地方一无所知,却能在梦里梦出来,也是奇怪。醒来后却又记不住任何细节。
屋子里空无一人,自己侧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过去了多久,谁又在照顾自己。
陆瑾就这么静静地侧躺着,看着屋子心里一片平静。
这沈家是不能再待了,惹不起。
可问题是两眼一抹黑,能去哪里呢?
眼下自己虽然醒了,但伤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应该慎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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