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月想青寻了。
曾经以为那般的日子实属寻常,甚至衡月总有些觉得不真实不喜欢的时候。
她总想着能回去到从前的住处,过从前的日子。
衡月发觉自己这般不好。
刚来大明宫的时候,她想回去膳房;
被搬到侧殿之后,她想回到从前的住处;
到如今,她又在怀念和青寻一起生活在侧殿时的日子。
人总要往前看的。
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衡月总是能劝的自己好起来,这次也不例外。
哪怕、哪怕说或许明天就要死了,至少也要好好的过完今天。
打定主意,衡月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三月底还是有些凉意的,她却无知无觉一般,完全忽略自己身上细细的战栗,抬脚迈出浴桶。
将浴帕随意往身上一披,衡月走出去不远,便瞧见一套崭新的寝衣。
她也无甚所谓,不管身上是干了还是依旧滴着水,只将寝衣随便的穿上,襟扣系了几下,便继续往外走。
越走,越能察觉到殿中的变化。
仿佛楚今安真的要把她当成人了一样。
衡月觉得自己好笑极了,手上的铁链还在轻轻晃荡着,她竟然还妄想做人。
先活着吧。
就先活着。
衡月走出去很远,才察觉那宫女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是个沉默的人,却手脚麻利的很,这一路从衡月身上滴下的水她都跟在后面擦了干净。
这时,衡月才恍惚反应过来。
那些蜡烛瞧着并不如何新,似乎都是半截多半截的,约莫……并不是楚今安开恩,而是这宫女自己从殿中各处寻摸出来的。
衡月暗暗笑了一下。
果然她是想多了。
还好,她并没生出什么期盼。
等她坐在床上时,那宫女便拿过来一个小瓷罐递给衡月。
见衡月不接,她又有些着急的“啊”了起来。
衡月只看着那瓷罐,片刻后轻轻垂下眸去。
不必打开,闻着味道她就已经判断出来了。
那是……从前楚今安给她用过的伤药。
衡月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伤的,疼痛无所不在的将她包围。
但是她不想上药。
好奇怪,她想活着,却不想给自己上药。
大约是,疼痛才能让她更加清醒,不至于陷入麻木之中。
见衡月如何都不接过那小瓷罐,宫女有些着急地比画了两下,又做了个跪拜的动作,似乎在告诉衡月,这就是皇上给她的。
衡月又呆了片刻,才伸手拿过。
却也只是放在一旁,打开都未曾。
那宫女又有些着急,开口“啊啊啊啊”地比画了一顿,却换不来衡月半个眼神。
她只呆坐了片刻,便忽然躺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就准备继续睡觉。
却又被人戳醒。
那宫女端了一个有些破的陶碗,对着她着急地指了又指。
没有药味,反而是一股饭香。
衡月看了片刻,到底还是坐起身来,将那碗稀粥一饮而尽。
总要活着。
再躺下的时候,那宫女总算没有来打扰她了。
衡月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但怎么进去的浴桶,这宫女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不知。
这会儿再躺下也并不觉得困倦,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尽量睡着。
睡睡醒醒间,衡月似乎听到了楚今安的声音。
她的身体甚至早于她的想法有了本能防御的反应,但奇怪的是,楚今安来的只有声音,并未有任何动作。
衡月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梦。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
只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那不会说话的哑巴宫女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像是在守着她一般。
而除了按时叫她起来喝一碗粥之外,那宫女也并未做多余的事情。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衡月总归一直在床上躺着,偶尔清醒看一眼殿中的模样,又闭上眼睛。
直到被人大力拽了起来。
衡月双手缚着的铁链被人猛的拉起,她痛的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对上楚今安冰冷看过来的眼神。
“装死?”楚今安冷笑一声,“好,好的很。”
铁链被挂在床头上专门钉上的一个架子,衡月被迫高举双手,舒展开身体。
太久安逸的日子让她险些忘记还要受这般屈辱,脸上难免流露出一些害怕的神色。
但这种害怕,却更激怒了楚今安。
“你在怕朕?”楚今安气极反笑,“那你不怕谁?谢琅吗?”
他有些口不择言,话说出口便后悔。
再见衡月脸上竟真一闪而过一抹思索之色,楚今安顿时又是暴怒:“他算什么东西!”
竟还敢到御前来问他衡月去哪里了?
衡月是他的人!是他的宫女,他的女人!
他不过是给了谢琅三分好颜色,对方便敢这般蹬鼻子上脸,来问他衡月去哪里了?
谢琅他配吗?
如今御前的人多数都知,不管是封起来的侧殿,还是忽然不见了的衡月,都是楚今安不可触碰的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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