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从酒店出来,回家的这一路上,程家父子俩也都是心事重重,默然不语。
程家安也毕竟是个过来人,虽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饭桌上有些拘谨难当,但对于人性多多少少还能洞察一些的。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说话的底气自然迥然不同。
说到底还是人微言轻四个字。
良久了,程家安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想孩子后面结婚还有着诸多的坎要过,眉宇间带着几分自责和无奈说道:“这人穷啊志就是短了些,说啥都没那么有底气。江河啊,这结婚的事情还得你自个拿主意。先不说结婚以后的事,就按照咱甘泉的习俗,娶媳妇是要拿彩礼出来的,这酒席也得办吧?人家又是局长,酒席办少了也是不成,可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的,难啊……”
程江河一直蹙着眉头,想着心事,这些事情他早就有了想法,此刻看到父亲甚是为难,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爸,其实这些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一切都从简,该给的彩礼我去同事那边筹筹,至于酒席什么的,能免就免了吧。”
程家安瞪了瞪眼,觉得程江河实在有点异想天开,脸色凝重地道:“说什么傻话呢!这是你想免就免得掉的?我们可以不要这个脸面,可人家怎么能行!姑娘都给你了,酒席还能不办啊?这不是让人家那么大的一个局长打脸吗?”
程江河俊朗面容显出几分纠结,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可咱家情况就摆在那呢,有什么办法呢?我现在才知道,结个婚真球麻烦,要不算球了?”
听了这话,程家安勃然大怒:“屁话呢!你从哪学的干不动就撂挑子的臭毛病啊?”
看着父亲发火,程江河习惯性地缩了缩脑袋,赶紧解释道:“爸,我这不是撂挑子,这是没法做到的事!”
程家安紧蹙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犹豫好半天说道:“要不爸想想办法,先去乡里借点去,你姨和舅舅那边多少宽松点。”
程江河顿时有点慌神了,家里的情况自己还不清楚?
为了自己的婚事东凑西拼地劳民伤财,这让自己将来如何做人,他急急地制止道:“爸,快算了,这些年姨姨、舅舅们没少帮助我们,为个结婚的事,再去打扰人家,我的脸还要不要了?再说了,有那个钱办酒席,还不如留给妈治病呢。”
这个时候程家安也是进退维谷、难以决断了,憋了片刻,这才愁闷地道:“你这孩子啊,这不行那不行的,那还能咋办?”
程江河咬了咬牙关,眼神里透露出几分坚毅之色来,像是豁出去了:“这事啊,我去和他们说吧,您也就别出面了,咱家的情况他们也早就了解的,总得讲个道理吧。”
程家安心头一颤,慌忙地提醒道:“江河,你可要好好讲啊,不要犯浑!”
“我知道了!”
程江河点点头,冷峻的脸颊显露出几分本性执拗。到了这个地步,婚是要结的,可怎么结都不能无视自家的现状,这是底线。
与其砸锅卖铁地去搞什么表面风光,还不如直接撂挑子呢。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家庭的苦难之上,这种白眼狼的事情打死自己怎么都干不出来。
所以把该说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告诉对方,厚颜无耻也好,无赖蛮狠也罢,已经顾不上了。
你们所谓的房子、票子、酒宴,咱统统没有,人就是这么一个人,清洁溜丢一百来斤,你们看着办吧!
于是乎,在气象局徐家里。当程江河表明了态度后,徐家的气氛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状况中。
徐冬梅惊诧地捂着嘴巴,徐黄生夫妻二人也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程江河,实在想不通这种荒诞的言辞是怎么从这个温文尔雅、满是书卷气息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的?
简直,简直有点……无赖。
你听听看,理直气壮地告诉你要啥没啥!
什么都没有还想着结婚?
空手套白狼么?
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程江河的俊脸忍不住红了又红,这番厚颜的话说出来,还真是有点难为自己。可即便再难也要说透,结个婚还要连累到家庭,这算什么事!
“叔,阿姨。就如我刚才所说的,我来就是想和你们报告一声,你们怪我厚颜无耻也罢、不懂规矩也罢。这一应的彩礼,置办酒席的费用,在我而言都是个难以逾越的大山,我是肯定拿不出来的。”
好半天徐母才回过神来,有些气结地道:“那按你的意思,这酒席就不办了?程江河,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啊。我们知道你家里困难,彩礼我们可以不要,可这酒席怎么能省呢,你让我们就这样不吭不哈地嫁女儿吗?这是要多少人在背后笑话我们啊!”
程江河焦灼地挠了挠头,说道:“阿姨,我的意思不是不办,就是想,能不能少办点,不必太铺张。”
“那也不可能!”
徐母很是干脆地挥了挥手,气呼呼地道:“你叔大小也是个局长,不说亲朋一大堆,这平日里往来的好友就不是个小数目,请谁不请谁,不都有意见?那往后还咋见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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