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雪意垂垂，幽幽的暗香透窗飘进来。陈闲与刘长风静静坐了好一会儿，二人一年未见，暗潮汹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陈闲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来刘国找刘长风的初衷，但这种事情，也不好刚一见面就说出口来。还是，等个合适的契机吧。
一夜未眠。
第二日在刘长风的寝殿里，陈闲见到了那个他想让自己见的女子。
羽辙见着陈闲时，身子剧烈地一个颤抖，而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陈闲皱着眉毛，不太明白这个女子为何情绪波动这么大。他见她长纱覆脸，眼睛里忽而渗出水泽，仿佛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你……”
“九哥哥！”羽辙猛然间落下泪来，声音里隐藏着太多道不明的情绪。
陈闲瞳孔一缩——这人，是阿姜。
刘长风见着这副情景，便自发地走了出去，贴心地将门掩上，而后站在外面看着沉沉飞雪。
五日前，他因要事而去了一趟风月之地，不成想就在那里碰上了陈姜。当时的陈姜面纱覆脸，玉体横陈，一身冰肌玉骨暴露在众多烟柳恩客的眼中，既是清纯又显魅惑。
这般的美人，就算覆着脸看不见容貌，但仅凭这一身雪肌就能够让人神魂颠倒。
刘长风自然是不屑于管这种事情的。但是，他没有想到，那原本躺在台上任人肆意观赏的女子，见到自己之后便是不管不顾地冲了下来，直愣愣地撞进自己怀里。他下意识地要推开她，怀中的女子却将自己的袖子攥得紧紧的，嘴唇贴在他耳边，急促而慌乱地说道：“国主，救我！”
刘长风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人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但还是随意将她一推，语气生冷，“为何救你？”
风月烟花之地，身不由己的女子太多太多，若一一去救，自己又怎能救得过来？
那女子又是很快地贴近刘长风，身子颤抖得厉害，语气里也尽是绝望，“我是陈姜，陈闲的妹妹。”
刘长风掰着女子手腕的手指顿了顿，眼神细细扫视着她的眉眼，身上拒人千里的冷意不由得退散了几分。
陈国的十三公主陈姜？她此刻不好好待在陈国，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虽然心中还记着她在判刑台不相信陈闲的举动，但他也隐约记得陈闲与他这个小妹妹的感情是真的挺不错。于是，他便顺势出钱买下了陈姜，跟着听一听她这一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听刘长风才知道这一年中，刘国明里暗里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令人唏嘘不已。
一门之隔，陈闲看着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羽辙，不免笑了笑，“怎么，一年未见，倒是和为兄生疏了不少。”
羽辙拼命摇头，“九哥哥，我以为，我以为你一直在怪我。”当年她仅凭着别人的一面之词和一些巧妙伪装的证据，就不相信陈闲了。她现今，又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九哥哥？
“当年的事，都不要再提了。”陈闲的心态早已淡然，对于从前也不是那么看重。他看着羽辙，眸子中有些不解，“倒是你，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刘长风的新妃？还有你这脸，怎么见我还挡着？”说着，陈闲便把手伸了过来，一把扯掉了羽辙脸上的面纱。
她陡然一惊，想要死死捂住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尊严，却还是没有来得及。这面纱坠落如同残败的花朵，在地面上流泻起血色月光。
“阿姜，你……”陈闲盯着面前女子的容貌，久久失神。
羽辙慌乱间蹲下身子，迅速地捡起面纱，然后焦急地往脸上戴着，嘴唇很是苍白。“九哥哥，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陈闲内心深处的震惊慢慢地冲上了眸子，他死死盯着羽辙的眼睛，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你这脸，怎么回事？”
方才呈现在自己眼中的，是一张布满纵横伤痕的脸，除了露出来的额头和眼睛，其余的地方都是各式各样的伤痕，甚至还有燎泡和脓包。陈闲记忆中的阿姜，是那么鲜明活泼，又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九哥哥，你别问我。”羽辙捂着眼睛，仍是止不住眼泪从手指缝隙间簌簌地往下落。“我们好久没见了，今天就说些开心的事情吧。”
陈闲现在的心情混乱得很，既想知道陈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不愿刺激她想起不好的事情。因此，当她这么一说，他便点头同意了。
———
霖站在云翠殿外，守着没有一丝动静的冰冷大殿，内心总觉得有些不安。主上这次突然闭关，也没留下个具体期限，着实令人担忧。
“霖。”
猛然间听见这呼唤的声音，霖自然是欣喜，连忙转身靠近殿门，恭敬问道：“主上，您出关了？”
国师大人淡淡地“唔”了一声，并没有要出来的打算。“本座要出去一段时间，云翠山暂时就交给你们几人了。”
“是。”
“对了，陈闲他，这几日怎么样？”国师大人状似无意地问道。
“主上，陈闲他告了五日的假，下山去了，说是要去寻小狐狸。”霖说的时候，有着忐忑。毕竟陈闲言明此事时，自己并未上报于主上。虽说当时是因为联系不上主上，陈闲他磨人又磨得厉害，再加上风在一旁不停地说道，霖最后亦想到这也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的声音忽然声音松软了几分，“这样也好。”静了一会儿，国师大人又说道，“你下去吧，这几日云翠殿不需人守着了，反正只是一个空荡的大殿。”
“属下告退。”
云翠殿内，国师大人盯着自己稚嫩的双手，不由得无奈笑了笑——若是陈闲在这，见着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惊讶到不行。
想不到，这次魂魄出体造成的后果这么严重，他如今都没办法完全恢复过来。也许，这与自己那久失的人魂突然回归也有着一定的关系。
国师大人垂了垂眸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只能去借刘国的安魂珠用上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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