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国主考虑到谢窕很可能就是陈国未来的一国之母,因此很大方地将绮珠殿给了她住。
绮珠殿,格局虽不大,却胜在景致雅趣。春日芳草始绿,夏时木转黄鹂,秋天枯叶蹁跹,冬节雪覆如衾。
纵使陈姜是陈国国主最宠爱的小女儿,她也明里撒娇暗里旁敲地提了好几次,他就是没有舍得把绮珠殿给送出去。现下,却给了谢窕,足以看出他现在对陈闲的重视。
陈闲带着小狐狸到达绮珠殿时,谢窕正披了外袍,盯着面前的白粥发呆。闻及陈闲已至,她赶忙拿起搭在架子上的面纱覆好了脸,这才迎出去。
“公主这是,刚起?”陈闲见她青丝满肩,有些微微的凌乱,外袍似乎也是刚整理好的样子。
谢窕苦涩地摇摇头,声音有些略略的沙哑,“晨曦曈昽时便醒了,绕着那花园走了走,方才回来,正准备用早膳。”
“原来公主喜早起,亦喜动?”陈闲眼神里透出怀疑,觉得谢窕不太像是这样的人。唔,以这位公主微胖的身段来瞧,一看就是喜欢瘫着的那种。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有该做不该做。”谢窕颔首,面纱随着她气息吞吐轻颤。
“公主继续用早膳吧,我也一起进去等着。”陈闲笑着拱了拱手,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屏风后走去。刚刚他隐隐看见,谢窕就是坐在那儿准备吃饭。
谢窕眼睛闪了闪,欲说些什么,后面又止住了。
陈闲往里面走着,原本缩在他身后的小狐狸恰好露出头来,被谢窕瞧了个正着。于是,小狐狸就这样跟谢窕对上了视线。他抿着小嘴,脸颊鼓鼓的,表示自己并不怎么开心。但是这副模样在谢窕看起来,却是那么可爱。
谢窕同大多数女子一样,喜欢可爱的事物,喜欢灵动的小孩。昨日初见陈闲时,虽看见他身旁跟着个童子,但因为没有近距离地瞧清楚,她便无甚感觉。可今日,算是将小狐狸那惹人怜爱的小模样看了个真切,谢窕的心不由得跳快了些——好可爱,好想捏他的脸!
然而,这是陈闲的人,她还不至于昏了头脑跑过去直接对小狐狸动手动脚。
谢窕走到屏风后面坐定,陈闲亦坐了下来,小狐狸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公主,你早膳就喝白粥?”陈闲皱眉看着桌上的一碗孤零零的白粥,觉得不可思议。听宫人们说“国主待这位公主怎么怎么好,绮珠殿都送了出去”,怎么可能布早膳时只给白粥?
“不是早膳。”谢窕声音低落了些,“是一日的膳食。”
“......”陈闲突然想起,昨天谢国使者对父皇说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可是,不是说只让教养宫人调理她的饮食么?至于这么狠吗?一日只有一顿,而且这一顿只有白粥。“不必这么......这么严苛吧?”
他甚至猜测,谢窕一大早起来绕着花园走,也是被强制要求的。想到自己这门婚事是在自己以前痴傻期间定下的,陈闲很自然地推测,这位公主也许并不怎么受宠。
“也许,想让我早日瘦下来吧。”谢窕看得很明白,语气中充满自嘲,“我现在这副模样,怕是配不上殿下你。”
她自小见多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知晓怎样看人脸色行事,知晓如何好好地伪装性情。在谢温和谢婉面前,她可以很完美地扮演不谙世事的幼稚模样;在父皇面前,她可以很好地做到温顺听话。她就像是顽强生存的崖边垂柳,一点风吹草动可以令她不安,但狂风暴雨也难以摧折她。
唯一一次失控,唯一一次,就是努力争取嫁给陈陌玉的那一次吧。
陈闲看她一眼,微笑着不说话。配不上自己?说白了,还是不喜欢罢了。“公主宽心,你这样还.....还挺好的。”
谢窕倒是有些好奇了——陈闲这样殷切地对自己,是真的想娶自己?她不太相信他在短短一日内会喜欢上一个身段并不秾纤、甚至从未露出过容貌的自己。
“殿下莫不是真的想娶我?”
被谢窕这么直白地问,陈闲确实有些懵了。拍了拍袖子,他哈哈一笑,囫囵着一句带过,“我们的婚事是上一辈的人定好的,我自然是要娶你的。”
“那殿下可喜欢我?”谢窕说话间便揭下了面纱,笑意盈盈地看向陈闲。
女子脸庞皎洁如霜,透着红润;鼻子挺翘,形状小巧;眼波如水,秋光盈睫;婴儿肥的下巴微微昂了昂,有那么一丝娇嗔的意味。说实话,谢窕这样子就很好看,若等完全瘦下来,她绝对会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但是,陈闲觉得她这样问,绝对话里有话。
“殿下不喜欢你。”安静的小狐狸脆生生地回答了一句,让陈闲不由得抚额——这小东西,又开始了!
“殿下真的不喜欢你,他亲口告诉我的。”小狐狸向谢窕走了几步,忽闪的眼睛里透出得意。就算殿下骂自己,他还是要说的。唔,可是,这个公主真的有些好看呢!
“小狐狸,你给我过来......”陈闲一把揽过小狐狸,把他环在怀里,不让他再有机会跑出去作怪。然后,他便尴尬地看向谢窕,准备解释几句。
谢窕一笑,把面纱置于一旁,便端起碗喝着已经半冷的白粥。
见她一副不想听自己说话的模样,陈闲便知趣地住嘴了。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做着鬼脸的小狐狸,陈闲恶狠狠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疼得小狐狸眼泪都快出来了。他那泪眼朦胧的委屈模样,又让陈闲心里的气无端消了大半。
“其实,我也不喜欢殿下。”谢窕喝完了白粥,便将碗放在桌上,“当啷”一声脆响。“这门婚事,我们都身不由己。”
“听说,公主殿下当初是自请嫁于我?”陈闲摆弄着小狐狸的胳膊,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是因为......”
“陈陌玉。”陈闲笑了笑,不顾谢窕惊愕的表情,兀自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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