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保长马高腿吃了剩余的油馍,喜滋滋地回到家,正为刚才他一手策划的比武招亲计谋而得意,他老婆徐金凤倚在门框上,幸灾乐祸地开骂:“你个兔狲,没感到头麻肚疼眼皮跳,身上到处不舒服?你”
马高腿翻眼看徐金凤,想发火却又咽下了。他拿这个老婆没办法,更不敢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平时骂几句习惯了,听见当作没有听见,只当吃了糖豆一样高兴。
“我娘咋着哩?”马高腿恬着脸问。
“恁娘在屋里烧香念咒,咒恁早死早托生。”徐金凤有点幸灾乐祸的对自己男人说。
老娘为啥咒骂自己,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马高腿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屋里。屋里烟雾缭绕,呛得人只打喷嚏。果然看到付二莲跪在香供桌前,手里举着三支烟雾缭绕的松香,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听不懂的话。不用说,她是在给神灵念叨马高腿的恶果,诅咒儿子得到惩罚。
付二莲身材瘦小,左眼眼珠翻出,视力模糊。对儿子的到来有所察觉,她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提高嗓音,一边作揖磕头,一边嘴里念叨:“我的神,我的祖,你发发慈悲,把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畜生马高腿收走吧,别让他再祸祸我们了。”
马高腿听见了,心里一肚子火气,对付二莲呵斥:“你一只眼都瞎了,还在这里作孽。你是我亲娘吗?谁家亲娘咒自己儿子去死?”
付二莲不理他,依旧磕头作揖念叨。
“你这么咒我,为啥?”马高腿蹲在付二莲身边,改变态度低眉下气地问。
付二莲恶狠狠地盯着马高腿,骂道:“你干的好事,还有脸问我。我问你,今天上午你在麦场干啥了。是不是将你表叔家的女儿许配给刘汉山了?”
马高腿听说这事儿,放心了。他站起来,看到徐金凤进了屋,顿时起了保长的派头。
“你们这些家里娘们儿,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马高腿对着老婆说,也让付二莲听。
“今天是我代理保长第一天,新官上任,头三脚刚踢,第一脚就踢在钢板上。”马高腿把今天上午麦场李发生的事儿复述一遍,两个女人不吭声了。
马高腿说,你们以为我是吃饱撑哩没事儿干,把樊玲珑许配给刘汉山?你们弄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我这是一屁三响。第一炮就是在众人面前树立我的威信,为当上保长铺好路。也稳住了刘汉山,做了顺水人情。我给他这么大好处,刘汉山至少表面上不会和我过不去。第二炮村里只要能拿下刘汉山和侯宽,哪怕是拢住其中一个人,再也没谁能动我。最重要的第三条,我把樊玲珑许配给刘汉山,在侯家刘家下了橛子,侯家和刘家联姻不成,刘侯马三国鼎立局面依然维持下去,我们马家就高枕无忧。
马高腿拉着徐金凤的手,神神秘秘要附耳说话,徐金凤一脸嫌弃:“有屁当面放。”
马高腿说,你们等着看笑话吧,不出三天,刘侯两家就会干架,打得人仰马翻,头破血流。不躺倒几个男女,算我马高腿眼瞎嘴欠。
付二莲不明就里,看着马高腿等他说出下半截话。
马高腿得意洋洋:“刘汉山今天答应了樊玲珑,侯家姑娘知道后还不闹翻天,我这是火上浇油,让他们两家打烂脑袋,我们只当看一场二夹弦、大平调,你们还不高兴?”
婆媳二人听懂了马高腿的话,为他的计谋得逞感到满意,刚才的一肚子怨气消失了。原来以为是他混蛋一个,不分远近乱点鸳鸯谱,让刘汉山占了个便宜,没想到是马高腿有意抛的诱饵,挖好的坑。二人仿佛已经看到刘家和侯家打架斗殴头破血流的惨叫,腿断骨头折的窘境,笑得让人直抽冷气。
马高腿,二十三四岁,身高腿长,像个螳螂。在刘庄村里,马高腿的心眼算是最多的那一个,自誉为诸葛亮。他脑袋里的轮子似乎比村里人转速快,总能想在别人前面。这种人属于精明人,一般人玩不过他。谁和他相处,随时都要提防,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进他挖的坑里。马家基因里似乎充斥着这些细胞,善于琢磨事儿算计人,而这种基因辈辈相传。从马高腿爷爷到今天他的孙子,从明朝到今天几百年间代代相传,丝毫不改样,不走型,就像兰封县盆窑村烧的那种猴屁股红陶制尿罐子,多年形状颜色用途一成不变。让刘庄村村民们感觉到快意的是,马高腿的精明赛诸葛,他的堂兄弟们愚钝得多,每个门头每一辈都要出一个傻子。马高腿有个傻三叔,而他自己有个傻三弟,有人说他以后还会生个傻儿子。三代仨傻子在村里晃荡,让村里人滋生一种无法言喻的窃喜,感叹老天公平,善恶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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