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京太远,议政殿太高,君臣端坐云端,这些人与事,都与边关毫无关联。
边关军民,如今只想着一件事,三道军器监监正楚擎。
楚擎病倒了。
消息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到了整个边关。
原本热火朝天的南郊,百姓们扛着圆木,垂着头,数万人,安静的可怕。
望原城内,那些刚刚建盖起来,林立的店铺,原本每夜都有下工的百姓过来看上两眼,憧憬着当这些店铺开业后,大家应该采买多少多少东西,赚了钱,好好吃几顿。
可如今,人们只是沉默的走着,路过着。
从关内来的百姓们,天天在骂,这一次,望原城的刁民们不还口了,低着头,唾面自干。
这些从关内道来的百姓在骂,不但骂望原城的百姓,也骂军伍。
他们说在京中的时候,楚擎救济流民,斗世家,整治商贾,每日忙的脚不着地,却从来没有病过,对京中北市百姓、底层百姓、流民们、小民们来说,哪怕生活暗无天日,可楚擎与千骑营就是一道光,当他们被黑暗彻底笼罩时,楚擎就会带领千骑营出现,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尤其是从京中楚擎封地调来的一千多人,对他们来说,楚擎是恩人,恩人即便再忙碌,也没病倒过。
可来了边关,做那么多事,那么多那么多和百姓有关的事,竟然还要上战阵,杀贼,做了很多不应去做的事,都是因为边军,因为军伍,人也就病倒了,边关害的。
边关六大营中,本来就沉默的军伍们,更加沉默了。
好多人,总觉得楚擎与他们没多大关系,至少,现在没多大关系,因为楚擎的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望原城。
可望原城,似乎停摆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与楚擎有关,所有的憧憬,期望,随着楚擎病倒,许久没有露面后,望原城的百姓恐惧到了极致。
骁骑营帅帐之中,马如敬流露出了一种少见的无奈之色。
众多将领,齐聚一堂。
田海龙低垂着头颅,眼中难掩担忧。
“六日,整整六日了,楚大人每日都喝汤药,几乎从未下床过,不见好转。”
杨保北一拳头砸在了腿上:“也不知是哪个狗日的传出的消息,难怪这几日麾下儿郎们闷闷不乐,伐林一事耽搁下来,儿郎们就指望着这事赚些钱财贴补家里。”
一直看楚擎不是很顺眼的张成孝叹了口气:“亲族在望原城的军伍们,不是为了赚取工钱,亲族赚的工钱,已是足够花销,而是…”
顿了顿,张成孝即便不愿承认,也喃喃说道:“都在担忧着楚监正,人们已经不在为工钱而欣喜了,他们都说,楚监正会将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带给大家。”
“是啊。”牛仁摇头叹息道:“每夜来到营中的戏子们、每隔三日送来的肉食、还有营外的郎中,都是楚监正带来的,兄弟是怕楚监正有个三长两短,这…”
“牛仁!”马如敬抬起头,怒目而视:“少在那胡说八道,楚家小子,命硬着呢!”
这还是马如敬头一次骂边关老资历牛仁,就连枭智都重重的哼了一声。
“本将就事论事,以往,倒没看出如何,可自从那楚擎病倒之后,统领南郊建盖房屋的墨先生整日守在大帅府外,上工的百姓似是无事可做,还有那姓陶的胖子,店铺也不管了,作坊也不顾了,百姓们整日聚集着,不知要做些什么,长久下去,会出乱子的。”
杨保北微微摇了摇头:“会出什么乱子,虽说不少差事都停滞了,可工钱还是照样计算,五日一发,昨日刚刚发过。”
马如敬望着书案上空空的茶杯,目光幽幽。
他突然怕,很怕。
猛然间,想起当初自己所说的话,边关的规矩,边关的模样,谁能改变?
冯洛变不了,他马如敬也变不了,楚擎想改变,痴人说梦!
可现在的确是变了,每日都在变,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的变了。
直到这几日,很多事情,大家应做的事情,突然就停住了,这才知晓,早就变了,正是因为变了,随着楚擎的病倒,大家开始无比的担忧,担忧回到以前,担忧边关依旧是那个边关,沉闷,苦楚,让人想逃,却不敢逃的边关。
深吸了一口气,马如敬看向田海龙:“平日里,你与楚擎走的最近,现在你来告知本帅,楚擎,究竟要做什么!”
这句话,问的很奇怪,楚擎要做的事,都做再明面上,就是普通百姓都知道楚擎要做什么。
田海龙不是傻子,一听这话便知晓马如敬的意思。
“伐林,得木料,木料运至望原城,打造军器、建盖作坊…”
没等田海龙说完,马如敬站起身,取来了纸笔,沉声道:“继续说。”
“这作坊,其中至关重要的便是用在造纸。”
“造纸?”马如敬满面诧异的抬起头,其他将领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
“前些日子楚监正与墨先生合力想出了造纸之事,听闻,一旦造了出来,这纸张极为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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