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楚擎以为世家门阀就够操蛋的了。
现在他才知道,还有一种比世家门阀更操的蛋,叫做读书人,国子监的读书人!
张术的一番话,让楚擎心生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不是愤怒,不是好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作为一个县的父母官,天灾人害来了,处理不明白百姓就得死。
再看县令呢,县令不怕,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人固有一死,他并不是没有去想怎么解决天灾人害,而是想着解决不了就解决不了呗,大不了本官和你们一起死!
读书人,呵,多么的可歌可泣。
事实上,张术这种人,不在少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后,赴死的官员,被会称赞,被夸奖,被敬佩。
看啊,这父母官,多有骨气,一身傲骨,满身傲骨,慷慨赴义,我辈楷模。
然后呢,百姓呢?
那些死了的百姓呢,就一个父母官死了,其他百姓呢,没了?
事实上就是如此,没了。
没有人去议论,去考虑,去想,想那些百姓。
还有那些一犯错就通报,就免职的官员,怪不得都去当官,原来可以免死啊,换了普通人,害死了那么多百姓,那绝逼是枪决了,可要是官员呢,通报,记过,免职…
可事实上,父母官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好好活着吗,治下的百姓死了,你作为父母官,你不应该去死吗?
你应该去死啊,死了才对,以死谢罪,而且死都便宜你了。
可为什么大家会称赞?
为什么大家会褒奖这种明明是懦夫的行为?
楚擎想不通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事挺操蛋的,读书人挺操蛋的,这种制度,这种三观,都操蛋,所以他得改。
见不到也就算了,见到了,必须改,不改,狗腿全都打折,再不改,那就去死吧,提前去死吧,省的害死更多的无辜百姓。
千骑营衙署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公务需要楚擎处理,江月生即便天天被福三怼的再惨,可作为楚擎的副手,工作方面却是无可挑剔的。
楚擎带着福三离开了千骑营,如同上次去鸿胪寺似的,来到了国子监外,蹲在国子监外开始蹲点,望着那一个个所谓的天之骄子,那一张张满面傲色胸膛挺的笔直的天之骄子。
早已入夜,可国子监的学子们人来人往。
他们离开国子监,去酒楼,去茶馆,去青楼,去任何夜晚之中人声鼎沸的地方,三五成群,高声谈论,无论任何场合,任何地点,张嘴就是家国,闭嘴就是天下。
楚擎毫不怀疑,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已经准备好了。
只要给他们舞台,他们自认为可以带领大昌朝打穿全宇宙,因为他们熟读了论语,熟读了四书五经。
看了许久,楚擎轻声骂了一句,带着福三回府了。
明日,议政殿,他将会面临正义的制裁。
一想到被正义制裁,楚擎很期待,也很激动。
一夜无话,第二日,楚擎起了个大早,来到议政殿外待朝。
果不其然,龚承安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国子监的官员,都来上朝了。
楚擎有那么一丢丢的懂了,懂为什么龚承安那么喜欢“名声”。
因为可以不鸟天子!
昨天这老家伙和老四提了名额的事,天子说考虑考虑,结果今天这老家伙就带着一众小弟上朝了,想来,是要“逼迫”天子赶紧拿主意。
换了别的臣子,没这么大的胆子,即便是有,下场堪忧。
可龚承安不在乎,因为他有名声,哪怕是逼迫天子,他也不会怎么样。
想起关于邱总对他说过的话,楚擎慢慢理解了。
有得必有失,虽然为了保这名声,不能沾女色,不能爱财,不能谋权,可却能不给天子面子啊,这感觉,应该是挺爽的。
击鼓鸣鞭,百官入殿,文武分站两侧。
让楚擎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按程序,孙安墨迹几分钟,然后开朝,开朝后,尚书省先说话,说完了话,六部水时间,之后大家才能奏事。
孙安刚喊完开朝退回到黄老四身侧,南宫玺按照习惯,迈出了右腿,没等走出来,龚承安走了出来,来到大殿中间。
“老臣,有事启奏。”
楚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是惊讶龚承安敢坏了规矩,不等尚书省和六部说话就提前出来。
他震惊的是,南宫玺虽然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却什么都没说,退回到了班中,其他各部各衙署的臣子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国家有律法,京中有规则,朝堂之上,则是规矩。
尚书省先说,其次是六部,九寺有事九寺在开口。
天天就这点事,六部九寺提出来问题,大家议论。
六部九寺,可不包括五监,不包括国子监。
作为国子监祭酒,龚承安直接抢了尚书省的话头,这明显就是不讲“规矩”了。
“陛下,昨夜老臣询问过国子监内的异国学子,如老臣所说,倘若招收更多的异国学子入国子监求学,各国使团便会欣然应允,意为两国邦交更加牢靠。”
龙椅之上的黄老四,依旧没有佩戴玉冠,没有隐藏面容。
这次,连殿柱后面的楚擎都看出来了,黄老四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愤怒。
按照孙安昨日对他所说的话来看,天子让国子监拿出个章程,然后老四再和尚书府商量商量。
这才过去一日不到,龚承安就来要个结果,这已经不是心急不心急的事了,就好像他要求天子必须这么做似的。
“龚师。”黄老四脸上呈现出了一种莫名的笑容:“昨日在敬仪殿中,朕,不是要你国子监拿出个章程吗,这章程,拟好了?”
龚承安皱起了眉头:“老臣已是询问过异国学子了,陛下何意?”
黄老四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便是群臣们,也开始面色各异了起来。
所谓章程,大致意思就是计划,可以用嘴巴说出来,该如何如何做,详尽的说出来,也可以递上奏折,通过文字来表达。
如果是在朝堂之上,尤其是这种具有深远影响的事,既得说,大家讨论,也得写到奏折上。
黄老四的意思呢,就是你奏折呢,先递奏折啊。
龚承安的意思呢,没奏折,我问了,可行,你点个头,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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