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勉最终也没能说动尊贵的皇帝陛下挪动他的御驾返回京城，只能独自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自南诏往京城走的几条路，他走了许多遍，唯独这一回的心情，热切而又忐忑。
京城里，安弘察正在翻阅着书肆拟定出版的“杂书”们。
这些“杂书”的筹备工作，短的几个月，长的足足两年，如今终于算是有了点成绩。
如果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上来看，书肆无疑是个十足的亏本买卖。
占着天底下最好的独家资源，卖着限量、固定的价格，还收些前路不明、乱七八糟的杂书。
光漏钱，从来没挣过。
可惜安弘察的眼睛从来不在这点小利之上。
赚钱的营生，有着已经遍布全大安、甚至远销海外的琉璃生意做支持。书肆，值得更重要的事情。
安弘察理了理手头的书本，将它们都堆到一起去，抬头看向许久未见的卓老：“这是第一批？还是全部？”
卓林笑着答道：“这是按殿下的意思选出来的第一批，涵盖天文、地理、农时、商贸各种各样，抛砖引玉。”
“行。”安弘察点头，“先放几套到大学去。其他书肆的生意都谈好了吗？”
“谈好了。”提到这个，卓林也忍不住感慨，“有先前售卖备考指南的让利在前，各家答应的都很爽快，很多书肆的老板都愿意免费把书肆最好、最显眼的位置让出来。”
卓林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一呼百应”。
本以为书肆要花上些功夫和钱，才能把这些书推发出去，他甚至已经预支了足够的钱。结果如今一盘算，三成都没用到。
“不止是先前合作过的书局，还有些慕名主动找上门的。臣和他们说了半天，这不是个赚钱的买卖，也没能打消他们的念头，只好少少放了些，还被埋怨小气。”
一想到这个，卓林就觉得十分好笑。明明是替他们着想，倒是被搞得好像是挡了财路似的。这可真是......
安弘察听着都能想象得出那幅画面：“可能这就是群众路线吧，群众基础打得好。”
“什么？”卓林不解。
“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意思。”
卓林捋了捋他的胡子，赞成：“确实有些这份意味。”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安弘察最近对这句话的感触非常之深。
回想起这几年的磨炼，安弘察觉得一路上总体还是顺利，波折有、失败也有，即便是最彷徨无助的痛哭之时，也有来自百姓、最盛大的馈赠。
值了。
伴随着新书全城热卖的好消息，另一个好消息则是来得有些突然、更叫安弘察意外。
是火器研制的重大突破。
淮南侯萧成远，哦，不，怀远将军萧成远来找安弘察问有没有空去试验场见见新火器时，安弘察还不知道这会是如此巨大的惊喜。
顾不上被震得生疼的耳朵，安弘察看向新火器的眼神，简直是目不转睛：“这是？”
火炮？
不是安弘察先前见过的那种粗制滥造手工模样，这副火炮有着明显的模具分块成型、后拼接组装的痕迹。
换句话来说。
这是流水线的雏形啊！
而且是在火炮，这种重工业身上展现出来的能力和水准。
“这是火炮啊！”萧成远看见太女殿下这副激动的模样有些稀奇，火炮这东西本就是殿下提的议，怎么这阵仗，像是第一次见的？
“本宫当然不是在说火炮。”安弘察摸着膛线，“这是什么？”
顺着安弘察的手，萧成远也看见了那处膛线：“这就是臣要与殿下讲的，新的工艺做出的火炮，炸膛的次数比先前少了许多，工匠们制作的速度也明显快了很多。”
那是必然。
流水线作业的两大优势，规模化和标准化。
谁想到这些安弘察本以为此生不得见的东西，会以这种意外的情形，种下萌芽，也偏偏叫安弘察发现了。
“这是谁的主意？”安弘察收回手，看向萧成远，“得要好好奖赏一番。”
足以再造天下的功劳。
说到这个，萧成远有些犹豫了，他看了安弘察一眼，有些踌躇：“殿下就当成是臣的点子吧。”
？
“什么叫就当成是你的点子？”安弘察好笑，“你堂堂怀远将军，强抢他人功劳，说出去不得叫人笑话死？”
萧成远也确实觉得不太好，可太难以启齿：“殿下就当成是臣的吧，不碍事。”
他决定独自抗下一切。
越是这么说，安弘察就越好奇了：“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胡乱猜测：“你夫人的？”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怀远将军，居然还搞夫为天这一套！安弘察紧盯着萧成远的神情，决定若是他展露出半分被抓住的样子，就写信给父皇告状。
萧成远的反应却让安弘察很是意外，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对对对！是臣夫人的功劳！”
没等安弘察再问，他便急不可耐地接着往下说：“臣一开始顾及夫人的女子身份，觉得有些不妥，便想要隐瞒下来。可见到殿下后又改了主意。”
“殿下也是女子，臣夫人也是女子。女子都可监国为君，朝堂中也有女官，大学里也有女子，臣夫人造个火炮又如何？”
话说得挺好，如果不是在忽悠安弘察，那听起来就更叫人高兴了。
安弘察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继续编。”
萧成远艰难：“臣没有编。”
“本宫再问一遍。”安弘察提醒他，“这一遍便是欺君之罪。”
“到底是谁的主意？”
萧成远：......
这也不敢欺君啊。
他叹气，说了实话：“是萧佩的主意，他在殿下的大学里受的启发。”
这不挺好的吗？
积极学习、还主动思考、更能付诸实践。
安弘察纳闷：“这有什么好瞒的？”
萧成远说完这句话，心里更是郁闷了，干脆把心一横：“他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知晓殿下是女子后，一直在家中闹着去找殿下自荐枕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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