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是带着一副慷慨就义之心去了皇宫，准备登门求见太子殿下。
他按陈平姚的意思，没有穿官袍，换上了一身布衣，配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架势，真有几分落魄的感觉。
东宫里，李铁领到了任务，欲言又止了几番，叹了口气，在两人装傻的眼神中只能无奈地走了。
留着皇帝和安弘察在商量晚膳用些什么。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虽不能说是温暖如春，起码是不必披上厚重的外袍，皇帝与安弘察随意说着话，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昏昏欲睡，打起盹来。
安弘察见状连忙叫翠文再加些炭火来，又让人炖上皇帝心心念念的老鸭汤，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去了偏殿，以免打扰到他爹的好梦。
王选到东宫时，遇到的便是太子殿下带着人往外走的场景。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安弘察一眼发现，两步上前，抓着手臂带到了偏殿。正殿的门被侍女们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此情此景在眼前，王选心里更是郁闷了。自家小女虽说平日里爱顶嘴，可也是最爱撒娇、最体贴的，就算是比起太子殿下待陛下的这份情谊也丝毫不逊色！
想到这里，他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生起的怯懦之心枉为人父，心里也更添了些勇气。
安弘察只见这位工部侍郎自打进了偏殿便开始神游起来，叫了几声也没反应，整个人不知沉浸到什么地方去，眉头紧锁，手紧握着，简直就是一副即将动手的架势。
安弘察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给麻瓜使了个眼色，麻瓜便转头出去寻张俊了。
“王侍郎？王大人？王选！”安弘察一连换了三个称呼，才把王选的思绪叫回来。
王选豁然清醒，直接给安弘察当场跪下：“臣有罪，还请殿下处罚！”
安弘察躲避不及，竟是直接受了这礼，他慌忙从椅子上跳起，扶王选起来：“王大人这是作何？”
王选执拗着不肯起身，安弘察无奈：“父皇正在隔壁小憩。”
老哥，本太子殿下是好说话，但是吵醒我爹你当真就是不要命了。
这下不用安弘察多说什么，王选立马麻溜得爬了起来。
找太子殿下那是求情，找陛下那就是送命了！
他从怀里摸出几封信来，双手呈给太子殿下：“臣女得幸能在殿下的大学里就读，短短数月，整个人便长进了不少，臣深感骄傲与荣幸。只是臣近些日子收到族里的压力实在不小，年关将至，臣实在是无力维系，只能来求殿下。”
安弘察没伸手：“你先说说，要求本宫什么？”
王选立在那有些尴尬，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臣族里是太原王氏。”
“所以呢？”安弘察纳闷，“本宫知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姓王。”
倒也是实话，王选当场哽住：“臣族里逼着臣女退学回去读私学，臣没有办法，便来求助殿下。”
“逼着退学？”安弘察有些惊讶，“你一个工部侍郎，官也不小了，又远在京城，他们本事那么大，手都能从太原伸到京城来了？”
王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头、叹气，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安弘察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还招呼王选：“你也坐。”
王选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坐下来，接着便是唉声叹气。
安弘察有些纳闷，不太知晓他心底里这番畏惧是从何而来：“就那么厉害？给本宫讲讲？”
安弘察坐直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来。
王选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来：“太原王氏枝繁叶茂，底蕴颇深，行事自成一套逻辑。”
“所以呢？”安弘察又问了一遍，“你在害怕他们什么？”
王选带来的信安弘察看都不想看：“若是你不按他们的来。他们就能阻挠你的前程、敲断你的脊骨，践踏你的尊严，叫你永生永世再也无法逃脱不成？”
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王选摇头。
“那你还怕什么？”安弘察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前程如何早已有了定数，漂浮不定的唯有子嗣之未来。”
一句话正中王选的心，他苦笑：“臣也就是担心此项。”
唉，孺子不可教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怎么说？
“行了。”安弘察摆手，“这事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选有些愣神：“什么？”
“本宫说。”安弘察叹气，“不必理会信里的闲言碎语，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选这才听出来安弘察话里的意思，他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喜悦，与方才判若两人，给安弘察深深地做了个揖，激动得整个人都在手抖：“臣多谢殿下！”
“小声点！”安弘察“嘘”了一声，“把父皇吵醒了！”
王选后脖颈一抖，意识到自己过于喜形于色，连忙收了收，压低了声音：“殿下大恩大德，臣当真是不知道何以为报。”
“得了吧。”安弘察鸡皮疙瘩掉一地，“干好你自己的活就行。天地之中自有一杆秤，谁在立身为民，谁浑浑噩噩，藏不住的。”
王选与安弘察的对话便停留在这一句。
等他再从东宫出来、走在深宫高墙之下，心境已经与来时大不相同。
王选前脚刚走，皇帝就从内门出来，安弘察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呢：“醒得那么快？”
皇帝迷糊着眼走了过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灌了一口浓茶：“被吵醒了，谁啊？”
“曹操。”
？“谁？”
“王选呢。前脚刚提的他，后脚便来了。说曹操曹操到，不是曹操是什么？”安弘察解释道。
“你这歪门邪道可真多。”皇帝在另一边坐下，“他来干嘛？”
“可能是来找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安弘察假装猜测，“说他族里逼着他给他女儿退学上私塾去。”
“他要是应了，那就是理不清了。两头不沾边，两头不讨好。”皇帝点评。
“所以来找儿臣了嘛！儿臣把他忽悠走了，回头让李铁去找他。”坑起李铁丝毫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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