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弘察则是度过了辗转反侧的一夜。
他本就很晚才入睡，又在胡乱地做梦，梦见自己与父皇决裂，梦见自己在大学的教室里上课。
梦见自己从悬崖上跌落。
从高处的坠落感让他从梦中陡然惊醒，回过神才发现身上的内衫早已湿透，屋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逼着自己再次入睡，可砰砰作响的心跳声让他难以入眠，睡意被彻底打散，他坐了起来，勉强撑着换了衣服。
蜀中夜间风大，最容易受凉，总不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直至天蒙蒙亮时，安弘察才积攒起稀少的睡意，勉强睡去。
第二日还有正事要做。他顶着一张极差的脸色，面对王太医的欲言又止，也只是摆了摆手。
也不是都是很差的状况，还是有好消息的。
安弘察一早就收到他父皇的回信，展开信就看见他父皇在信里向他邀功，说是清算了皇族、西北军也已经下令调拨，任凭安弘察差遣。
字里行间都是得意。
安弘察都能想象出他会是以何种傲娇的心态，如何抑制住内心的矜功伐善，故作平和地写下这封信。
他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
蒲英文昨夜已连夜赶到，一早上就在外等着见安弘察，看见安弘察难看的脸色，也是被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安弘察不欲多说，“云南怎么样？调得动吗？”
“可以。”提到这个蒲英文也松了一口气，“陛下已经提前交代过了，殿下随时都可调拨。”
父皇交代过了？
安弘察略一回想，就想起确有此事：“那就好。把云南军主力都压到与南诏的边境上来，等我的吩咐。”
想了想，他又嘱咐道：“军队主力若是进了南诏，不得强抢平民百姓、不得毁坏良田，听清楚了吗？若是叫我发现了，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就地格杀。”
停了下，他补了一句：“”只可以动奴隶主的私产。”
安弘察不指望大安的这些军队能有后世的纪律严明、思想觉悟，太不现实。可也不能欺压百姓，做出一副土匪作风来。
“臣领命。”
蒲英文自然没有二话。
“对了。再从云南各级中选些官员来，准备转任南诏，具体过几日会拟个太子令出来，以那为准。”
太子令？
蒲英文有些心惊：“臣斗胆问殿下，可是要对南诏下手？”
“自然。”既然已经让蒲英文分管云南，安弘察自然不会瞒他，“大安拿下的土地，就不会再还给南诏了。届时政令、文字都按南诏的来，官员单独晋升。”
“单独晋升？”蒲英文抓住重点，“殿下，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开个特殊渠道，干得好，晋升得会更快。”安弘察说得非常直白。
毕竟驻守南诏既要算戍边，又得算扶贫，难度和压力可想而知，该有的资源和荣耀都要安排上。
还有这种好事？
“这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若不是蒲英文的官职已经足够大，他都有些蠢蠢欲动，“臣必定给殿下选出合适的人来。”
“嗯。”安弘察点头，“具体行军排布你去与外祖商议一般，最近事情多，要麻烦你辛苦一阵了。”
“殿下客气。能为殿下效劳，是臣的荣幸。”蒲英文笑着说道。
他见安弘察脸色不好，便主动告辞，“那臣去寻赵将军议事，殿下还是多休息一会儿。”
他在得了安弘察的同意后便退了出去，准备去找赵捷，才往外走没多远，就看见顾勉正在往这个方向来。
“顾大人！”他连忙喊住。
“是蒲尚书。”顾勉也看见他，绕过回廊来寻他。
“殿下昨日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蒲英文试图从顾勉这里打听打听消息。
“脸色不好？”顾勉皱眉，不会是昨日被惊到了吧？
他大清早的来找安弘察，就是想看看人怎么样了。
“是呢。脸色泛着白，人也不大有精神的感觉。”蒲英文也有些发愁，“这该不该与陛下说呢？”
他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
说吧，远水难救近火，还有打报告的嫌疑；不说吧，又怕有什么问题。
顾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尚书大人真是看不清局面，敷衍道：“蒲尚书不如去找大将军商议一番。”
说完就告辞走人，急着去见安弘察。
安弘察在得报顾勉求见时还有些纳闷，今日他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来。
吐槽归吐槽，他还是收拾了一下书桌：“让顾大人进来吧。”
顾勉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看见安弘察时还是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怎么了？”进来以后一声不吭地站在这，安弘察抬头问他，“坐。”
顾勉本想问问是不是昨日在那南诏小城把人噩住了，夜里没睡好，可又怕自己提起这事，又扯到安弘察心底的伤心处，岂不是更坏了。
“臣......”他有些欲言又止。
进来这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安弘察有些好笑：“顾大人今日为何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是在外纵了百姓的良田，来寻我求情？”
大军出行，兵马众多，难免会有踩踏到路边田埂，马蹄坚硬，踩下去了麦田就再也起不来。百姓们碍于权势不敢多言，可归根结底是官家做事，伤了民生。
安弘察也是无意间发现，便立了规矩，如今拿出来调笑他，是因为起草文书的正是顾勉本人。
顾勉也被逗笑了：“倒也不是此事。”
他立在那，给安弘察作了个揖：“臣顾勉愿为南诏监军，以和殿下合围之计。”
“去南诏做监军？”安弘察连忙起身扶起他，拉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去南诏做什么监军？”
顾勉有这个意图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昨日南诏小城一行，让他坚定了主意。
“殿下要成大计，总得有人马前卒。”他笑着说道：“臣不才，既会些南诏语，又是文臣不至于引起南诏戒心。殿下若是想拿下南诏，或是掌控身毒最新的动向，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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