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着殿下必定不是为了胜仗而去，否则有赵大将军出马，陛下又怎会舍得让殿下亲自走一趟？殿下翻山越岭，以身涉险，起码也得落下个‘七擒孟获’吧。”
好大的口气！“七擒孟获”，安弘察想都不敢想，到了陈武嘴里就是轻飘飘的“起码”二字。
安弘察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昨日顾勉说的一番话也涌上了心头，安弘察一时间也有些发愁：“南诏的事毕竟还有时间考虑，可眼前的队伍我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论带兵，最擅长的两人都在盯着；论文职，兵部尚书和顾勉都在；就连吵架，父皇都预备了陈武大人来，安弘察实在是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
顾勉昨日的意思安弘察很明白，想要安弘察集权，可无从下手！
理想与现实的鸿沟太大，偏偏安弘察也不知道该怎么补足，真是棘手。
“殿下又错了。”陈武摇头，“殿下不需要下手，自然会有人代劳。”
毕竟陛下把人都安好了，哪还有让太子亲自动手的道理？
“殿下要做的是把这些人用好。做决策和干活那是两回事。”
“殿下要决定派谁去打前锋，这是决策。那怎么打、用什么打、打多久，这事被派去的人应当给殿下交来的答案，而不是殿下把事情排布好，如提线木偶般安排人做下去。殿下要掌控的，是事情的动向、进展，以便修正决策。”
“若是落在武将身上，这就是为帅和为将的区别。殿下是要做帅的。”
“懂了！”安弘察当真是醍醐灌顶，“那我只要每日开个碰头会，跟进一下各个板块的进度，其实就可以了。”
开组会当导师嘛，这个安弘察会的。
陈武还是第一次和安弘察议事，一时间还没能跟上他的脑回路。
怎么方才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回就直接拿出对策了？
“殿下是心中早就有了成算？”陈武问道。
“没有啊！”安弘察答得也爽快，“要不是夫子方才点醒了我，我还困顿在不知道怎么安排上呢！夫子真是大才！”
这么振聋发聩的话，这么有本事的人，父皇怎么会让他坐这么久的冷板凳呢？安弘察不禁感慨，回头得问问父皇。
我看有大才得是你吧？这回一言难尽的轮到了陈武，就没见过脑袋瓜比你转得还麻溜的。你今年当真是十五，不是三十五吗？
三十五，啊不，十五岁的太子爷非常开心，已经摇头晃脑地折着信纸收好，准备给他爹写信了。
陈武见状主动避嫌：“那臣去外面溜溜马，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
“我那匹就在外面，夫子正好骑我的吧！”安弘察热切地招呼陈武骑自己那匹，被陈武婉言谢绝了，“殿下的马小了些，臣还是算了吧。”
什么人啊，你们文人的嘴真的是一点也不饶人！
安弘察揪着嘴看着陈武出去，决定把信上打算跟父皇夸赞他的五十句话减成四十句，以泻心头之愤。
他摊开纸，先是夸了巨篇大论感谢了父皇准备的惊喜，务必让父皇感受到他的真情切意。又把自己忘了宣伴读的糗事拉出来彩衣娱爹，最后才提了今日外祖、顾勉与陈武三人的言论，打算找他爹再指导指导。
马上安弘察就要成了安导去给瓜娃子们开组会了，那皇帝岂不是就成了安门祖师爷？
想到这里，安弘察的坏心思又上线了，他又寻了张新纸，横折了三折，给他爹写了个安门祖师爷的聘书。
无限期、无报酬，主打的就是一个干白工。
等写好了信，他本来都装好了，想着不如现在就寄了出去，想想算了，不如等到了保定城，若是能寻到新玩意，给父皇个小惊喜也挺好的。
保定城可能要让安弘察失望了。
虽说它与天津并称拱卫京城的两大守卫，可这规模、体量，安弘察真没看出来它会是如此重要的城市。
别的不说，城门就比京城窄了好多，安弘察从马车里下来，就被漫天的尘土迷了眼。
“哎——”他惊慌失措起来，翠文连忙上来搀着他，摸出帕子塞进了他手中。
“殿下赶紧擦擦眼，刚跑过马，这尘土也太大了。”
赵捷正在最前面与驻守保定的将军说话，刚想引着人见安弘察一面，没想到先听到了后面手忙脚乱的动静。
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开了水壶，给安弘察湿了帕子递了过来，安弘察揉了好一会儿，才把飞进眼中的沙子给清掉，整个人缓了过来。
他揉眼睛的时候已经感受到有人围了过来，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真是一圈人。脸熟的都在，见他睁了眼七嘴八舌地问他现在感觉如何。安弘察还看见有人从后面递了只水袋过来，说是要给他洗洗眼睛。
这眼睛不睁也罢！新地方新丢人！
所以等赵捷挤进来，看见的就是一只瘪着嘴的红眼兔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间也有些憋笑：“是谢将军的错，怎么不洒洒水？太子殿下可还好？”
在他身后的谢知清脸都白了，谁懂啊？还没见到小老板就把人得罪了是种什么体验？
谢知清怕是不想知道是什么体验，但他感觉自己要凉了。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找补，只好认了下来：“臣谢知清参见太子殿下。是臣的疏忽，惊扰了殿下。”
这么多人呢，且脸早就丢完了，安弘察就是心里再哭哭啼啼，也不能与他计较这点事啊。
“没事。今日太阳烈，洒了水也早早干了。”
太子不计较那真是万幸。谢知清庆幸之余，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看见太子殿下红眼睛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是难安：“臣的将军府和保定官府都已经给殿下腾出来了，殿下不如先去让大夫看看？”
天色确实已晚。
“那就将军府吧。本宫自带了太医。此行时间紧张，还劳将军辛苦一趟，且把人都安置下来。”
这本来就是谢知清分内的活，他自然是一点犹豫也不带，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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