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弘察可不害怕他爹的质问，他大声说道：“治国不精，御下不严！”
好家伙，你可真敢说，大臣们当场就被镇住。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从桌子底下一把抽出一根短鞭，也不知道他怎么藏那里的：“来，说不清楚，仔细你的屁股。”
安弘察早就一溜烟跑到门口了，搁着好远，与他爹犟嘴：“儿臣句句属实！”
皇帝语气森森的：“曹武德，把门关上，别让这小子跑了。朕倒要看看他怎么句句属实。”
安弘察眼见着曹武德带人把门关上，大臣们都以为安弘察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太子殿下也是要脸面的，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告辞。
这可不能走！皇帝老子讲不讲理，就看大臣们在不在了。安弘察连忙站到了门口：“不能走！各位都得听听！”
大臣们无奈，只好继续坐下，听听太子殿下这是卖得什么棺材。
只见安弘察清了清嗓子：“儿臣问，父皇来答。”
“敢问父皇，近几年国库收支如何？”
你这气势倒是摆得足。
皇帝端详着鞭子，一边回答他：“收支相当，盈余不多，只今年略微多了些。”得益于育种实验的推广。
安弘察继续问：“那儿臣还想知，大安近几年的寺庙数量，涨了几何？”
皇帝这还真不清楚，一同坐着的大臣们也不太了解。
安弘察见状，干脆换了个问法：“那就以小见大吧。京城的寺庙这几年多了几个？”
这......皇帝也不太清楚，但是大臣们里有人是清楚的：“臣的老母每逢过节都得去拜佛，殿下这一问臣才想起来，确实是新建了不少庙宇，数量也翻了得有一番。”
“好。”安弘察听见了，“感谢这位大人的解答。父皇，所以儿臣的问题就来了，这帮人，纳税了吗？”
安弘察很早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苦于没有调研，手里没握着数据，说服力不够。
“京城寺庙的数量便翻了一番，那这其中的僧侣、寺庙名下的良田数量恐怕就不是翻一番的问题了？这么庞大的数量没有交税。据儿臣打听，还有地方官府给庙宇定期拨款修缮、新建，这钱，该算在谁的头上？”
“不知诸位听了是什么感受，我是心惊得很。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又是高组织度、高额利润、垂直管理，还握有大量资产，别说是税赋收不上来，这帮人哪天造反了，儿臣也毫不意外。”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地方官府比较强势，缺钱的时候可向寺庙强征税赋。但要这么看的话，问题就更大了，这不就是给地方官员私设小金库？”
这种情况，从何谈起的分权、制衡？
剩下来还有什么党同伐异，安弘察更是讲都懒得讲了。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宗教向来擅长于造神。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在大安振臂一挥一呼百应的，恐怕就不是父皇，而是什么什么方丈、什么什么法师。”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
皇帝这才意识到方才安弘察所说“治国不精，御下不严！”是什么意思。
他不禁把手中的鞭子握得更紧了。
这倒也确实是他的疏忽，皇帝爽快地承认了错误。
大臣们自然不会看着皇帝丢面子，纷纷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左都御史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恨自己没想到。
安弘察可不乐意看这帮人现场飙演技，他继续说道：“要儿臣看，宗教这种东西，必定得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你信你的观世音菩萨、他信他的菩提法师，大家各自相安勿躁。只是有一点，官员不得信教。”
“若是有，那当是就地革职。”安弘察补充了一句。
“是不是过于严苛了？”李铁有些不明白。
“官员信教，那便是有了二心，自然用不得，这是其一。”安弘察解释道，“这其二，便是有所偏颇，这是我的道友，那是我师兄，长此以往，就又是一圈关系网了。”
“按太子说得去做。”皇帝颔首，“还有呢？”
皇帝心情好了不少，看起来也没要动手的意思了，安弘察屁颠屁颠地又回到了座位上，才开始继续说：“还有啊，那就是该控制庙宇的数量和从业的人数，持证上岗。再者不但要收税，而且是重税，寺庙里的香火钱那就是无本的生意，净赚，农户们都得交，凭什么他们不用？”
安弘察小嘴叭叭，就一二三列了几条处理方法来。
皇帝对前两个倒是没什么异议，觉得还挺好的，唯独这最后一条，无法苟同：“收税不好收，这些和尚整日云游四方，税怎么收？朕倒是觉得以后寺庙的主持都应当由朝廷任命，这也算是一票定生死了。”
这脑袋瓜子转得就是快，安弘察给皇帝竖了个大拇指：“父皇真厉害！不过这税自然不是收和尚的，而是要收寺庙的。”
安弘察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听懂：“就是吧，查账征收。账本里结余的利润按比例给公司提交税额。”
大安现下施行的大都是人头税，和查账征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朝廷也没这么多人手。
是以安弘察这话一出，最先出来反对的居然是李铁。
他言辞也没有多激烈，拒绝之意确是非常明显：“查账二字说得容易，也确实更好，可哪有这么多的人手？方才殿下也说了，这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寺庙，如何查的过来？”
想法是好，可若是没有实利在手，也维系不了多久。
安弘察自然听懂了李铁的顾虑，也知晓了他的未尽之言。
可这回，却是李铁想错了。
安弘察被李铁这么一反驳，一点脾气也没生，倒是笑眯眯的。
大臣们一看他这副模样，纷纷在心里感慨太子殿下好脾气，比起皇帝来算得上是情绪稳定了。
皇帝只有面对太子的时候是慈父模样，与朝臣相处时，轻则拉着一张脸，重则疯狂咆哮。今日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大臣，哪个没接受过皇帝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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