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主皇宫这事,自然是难办的,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带兵围了皇宫押解了群臣,叫入主;闯进皇城占了帝位,那也叫入主。
崔皓熬过了最开始的彷徨,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隔日不如撞日,他决心使一场苦肉计。
是夜,皇宫里一片寂静。
宫里最大的两个主子不在,还带走了一大帮伺候的人,后宫嫔妃们也少,皇宫又大,显得清闲极了。
守夜的小宫女们三三两两地闲聊着,既是为了解困,也是在找乐。连御膳房里平日里板着张脸的掌膳姑姑,也一起凑趣。
就在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祥和宁静的气氛之下,宫门突然被叩响了。
夜里的宫门本就是不开的,守门的小太监听见了叩门声,动都没动一下。
叩门声就这样成片得响了一会儿,停住了,守门的小太监以为是来人终于放弃了,放心地打了个哈欠。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乱糟糟的马蹄声。守门的小太监真纳闷,以为是陛下带人先回了宫,正欲叫问几声。却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得一哆嗦。
夜半、撞宫门、马蹄声。这是要做什么?小太监想都不敢想。
他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去通报宫中值守的侍卫。
沉闷但有力的撞门声传了很远,侍卫们也被吓了一跳,还未等他们组织列队,宫门已被撞开。
一大队人冲了进来,打了侍卫们一个措手不及,留守皇宫的宫女太监们均被捆了起来,一时间皇宫里鸡飞狗跳。
百姓们一觉醒来,发现皇宫换了主人,顿时哗然。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这皇帝还在出游呢,老巢就被偷家了,这还得了?
眼见着日后必有一战,有些富裕人家已经计划偷偷溜走,苦于关了城门出不得,顿时哀声哉道。
方片禹是独自一人进了皇宫的,他手里也没什么军权,好手倒是有些,可若是想强占庞大的皇宫,那是不现实得很。进宫的人手还是崔皓提供的,一方面与他便利,另一方面也是监视之意。
方片禹进了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崔皓幽禁了起来。
这倒不是方片禹使坏,而是崔皓附加的要求。
打算以退为进,给皇帝演一出苦肉计。
他这苦肉计实不实现得了未知,方片禹那里却是等不得了。
他急急忙忙把先前写好的信送了出去,又马不停蹄地写了篇檄文,吩咐人贴在过往要道处。
檄文中直言当今身上得位不正,治国不当,当迎二皇子殿下回京,为正统。
别说躲在家中的文武百官了,连市井百姓见了这说辞都有些纳闷,不知道这造反的什么来头。
皇帝可不在乎这些作响的苍蝇,他正与安弘察看着永泰郡主派人送来的名单。
父子俩展开卷轴,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李铁的名字。
“嗯?”安弘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定睛一瞧,居然真是!
安弘察肃然起敬,当朝左相和前右相都是他的人,这人还能窝在山西不知道哪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忍辱负重,这本事,这心性,佩服。
“这个二皇子这么厉害?”
皇帝看见李铁的名字,也是挑了下眉。
安弘察继续往下看去,发现一个也不认识。
除了方片禹和李铁,居然一个重臣也没有?他不禁问出了声。
“现在你知道朕为什么迟迟不动他了吧。”
若是朝中重臣,那换就是,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
可若是官职小了点,那就难办了。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越紧就漏得越快。
这不行。安弘察皱眉:“父皇,这名单上的人怎么儿臣一个也不认识?”
皇帝正打量着名单,懒懒散散地说到:“不要说你不认识了,有些朕都不认识。朕看看,这里最高的不过五品。 ”
“这个不是什么好事。”
安弘察顿时严肃了起来:“父皇,这些级别较低的官员父皇心中可有数?”
皇帝摇了摇头:“朕哪里记得过来。”
“那这些级别低的官员可有什么晋升空间?”
这倒是有,皇帝回想了一下:“提拔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多。朕用人要么看背景,要么看能力。”
“那儿臣打个比方。一书生中了举,朝廷安排他去户部做个小小的官职,若是此人水平一般,可有调任或是升迁的可能?”
自然是没有的,皇帝摇头。
在安弘察的意料之中:“那不论户部当任的尚书、侍郎怎么换,此人都在,若是没有大错过,且能干到致仕?”
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这些人手中并无大权,也行不了什么便利?”
“问题就在此。”安弘察拉了一把他爹的袖子,“上头的重臣就算是有千般主张,万般水准,底下干活的人若是存心使坏,结果必定没有好的。”
这便是决定权与执行权的矛盾了。
“儿臣再打个比方,父皇想要吃一只窑鸡,需要户部拨款五十两银子,修一座窑、买一只鸡、请个厨子。”
“户部尚书点头,把事情安排下去。可干活的基层官员们却不想让父皇心满意足,完全可以使计让这窑鸡不合父皇的心意,譬如火候大一些,或是选个川渝厨子。哪怕父皇真要怪罪下来,也顶多是砍了户部尚书的头,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皇帝被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问题的所在。“那该如何?”
“不知道。”安弘察罕见地给出了这个答案,“儿臣还没想到,只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许是还应细细思量。”
皇帝“嗯”了一声,“没事。后面慢慢来。”
安弘察应了一声,开始问起了正事:“父皇,左相当真是二皇子一派的?”
那平日里左、右两相打擂台,敢情是在唱戏?
皇帝摇了摇头:“这名单是方片禹写得,应当是有些水份,改日问问李铁。”
“好吧。”看来父皇对李铁还是相当信任的。
“方片禹进了宫,那二皇子就一定会现身吗?”
要是不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皇帝轻笑,这倒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有几分笃定:“他必来。”
“弘察,以朕对他的了解。他心中必有狐疑,可定会亲自走一趟。没有人能忍受得了多年夙愿大胜在望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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