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捷与曹武德大眼瞪小眼,父子俩的战火也还没烧起来,就有小太监来报槐花麦饭已备好,请皇帝父子二人去用。
安弘察顿时来了精神,他换了左手拿着手弩,腾出右手去推他爹:“走走走,父皇快去尝尝槐花麦饭。儿臣午后亲自指挥萧世子摘的,珍贵得很!”
忙碌间还不忘招呼他外祖也跟上。
“萧佩?听你这口气,已是熟络起来了,都能指挥人了。觉得怎么样?给你当伴读够格吗?”
“萧世子年轻有为又英明神武,儿臣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怕苦了萧世子,要与儿臣一起读书了。”
逼迫一个武将读书,良心不会痛吗?
皇帝抬手拍了拍安弘察的后脑勺,笑骂道:“傻了!他们家是武将,不是莽夫!而且朕不是与你说过,他爹就是朕的伴读。怎么他爹能当,他就不能当了。”
“哦哦哦,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儿臣没什么意见,如果萧世子同意,那就他呗?”
“这才定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怎么要选这么多?”
“左臂右膀,弘察是打算废了一只?”
“那三个也太多了,两个足够了。”
“一个给你爬树摘槐花,再寻个文臣家的给你写功课,剩的一个陪你玩耍,不满意吗?”
“这好!”很合适了。
“你倒是想得挺美!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父子俩拉拉扯扯,一路慢悠悠晃到烤肉的地方,麻瓜已是领着赵不语等着了。
赵不语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安弘察手里的弩,他眼前一亮,兴冲冲地跑到安弘察面前:“殿下!这是哪来的手弩,也太精美了!”
他眼馋急了,想借来一观,又不好意思开口,一脸羡慕。
看看倒也无妨。安弘察看出了他的喜爱,将手弩递给了他:“父皇给我定做的,借你看一眼,且仔细些。”
赵不语忙用双手接过手弩,小心翼翼看了起来。
这弩做工精细,用料上乘,一看就很贵重。赵不语取下短箭试着空拉一下,感叹:“真是把好弩!”
他爱不释手:“陛下对殿下可真好,这里还刻着殿下的名讳呢。”
安弘察把头凑过去:“哪里呢?我还没注意到。”
赵不语给他指着地方:“在这里!”
“看到了看到了。哇!父皇真好。”
这两人像是唱戏的,在这一唱一和,夸得皇帝心花怒放。
他轻咳了一声,故作正经:“行了。就是个寻常玩意,哪有那么夸张,收起来收起来。你那槐花麦饭呢,给朕瞧瞧。”
若不是安弘察突发奇想,这种时令乡野小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呈到皇帝面前。他心中有些好奇。
“哎!”安弘察应了一声,带着麻瓜去给皇帝取槐花麦饭了。
皇帝看着他一路小跑着远去,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去过。
多好,活泼开朗,天真烂漫。
他不禁心生感慨:“朕这一辈子苦过、难过、也恨过,最后却能有个小崽子补了缺,也是朕的福分了。”
在人生最艰苦的岁月里痛失所爱,在最光辉灿烂的日子里失去至亲。
皇帝有时也在想着,命运待他为何如此不公。
这世上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最后是他失了一切?
登了这皇位,就当真要应验“孤家寡人”四个字?
幸好老天终究是手下留情,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他至今也只有安弘察一个子嗣,这些年来收到的质疑声屡见不鲜。
尤其是安弘察还年幼时,一个膝下空虚恐不能生的帝王,加上一个羸弱多病能不能长大都未知的独子。
前二皇子一派能有那么大的根系,起了那么大的事端,说这宗嗣里、这朝堂上没有二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依然不愿意。
他知道,只要再有一个子嗣,哪怕是个公主,他的困境就将迎刃而解。
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让人分得任何的可能。
赵捷也是长叹了一声:“陛下也算是熬出头了。”
“弘察也被陛下教养得很好,当年没把弘察带走是对的。”
正直果敢,聪颖而不世故,更重要的是有一颗赤诚之心。
赵捷自叹若是当年将年幼的安弘察带到塞北去,他恐怕也做不到将安弘察抚养成这般心性。
“是吧。”皇帝正收拾着外泄的情绪,听到赵捷的话露出了笑容,“他们也这么说。”
安弘察拎着篮子走近,正要招呼他爹,却看见他爹的眼睛带着点红。
???这怎么了?我就去取个东西的功夫!
这是出了什么事,让我铁骨铮铮的爹红了眼!
他狐疑地看了看赵捷,总不能是被外祖训了吧?
看样子也不像。
安弘察乖乖巧巧地凑到他爹跟前:“父皇怎么啦?”
试图以贴贴宽慰他爹的情绪。
“无妨,风沙迷了眼。”皇帝随口寻了个借口搪塞。
我信你个鬼哦,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哪来的风沙。
可皇帝不愿意说,他总不能强求吧。
安弘察只好把手中提着的篮子往他爹面前一送,试图哄他开心:“那父皇掀开看看?”
篮子里放着两屉蒸笼,皇帝掀开最上面的盖子,槐花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好香!”他忍不住感慨。
“那是,儿臣说话一言九鼎!”安弘察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现下这时间有些迟了,要是在春天,槐花似开非开、含苞欲放,清香更是扑鼻!等下回儿臣再给父皇做!这回先尝个鲜。”
安弘察说得自己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也可以将槐花焯水晒干,等冬天的时候混上猪肉末拌上调料做槐花馒头!”
这馋猫样。“你倒是会吃,享受得很。”
“人活在世上,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那自然是得开开心心的喽!
安弘察这一语双关,皇帝自然是听出了他话里的宽慰之意。
他噗嗤笑出声来:“你啊——”
“儿臣怎么了?”安弘察黏黏糊糊,“父皇开心了吗?”
皇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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