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晕倒,韩傻儿刚好赶到——他外出练剑了。
在院里或大门口,都不合时宜,他悄悄溜到北墙外去练,这儿离乱坟岗近,僻静,恐沾惹邪气,众人皆避而远之。练完初级剑法,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乱坟岗上,突丌丌开了一枝腊梅,不畏严寒,傲然绽放!这枝腊梅,开了两朵,一朵红艳艳的,艳得热烈,艳得奔放,如丹顶鹤头上的红点,如童仁堂袭杀镖师喷射的一滴鲜血……另一朵粉红,欲语还羞,羞得含蓄,羞得婉约,如三月新桃的嫩粉,如少女粉面含春,或者,似朝霞笼罩着的二月梨花……不不不,都不贴切,它们就是一红一粉、无可比拟的两朵梅花。韩傻儿忽然忆起,他从乱坟岗捡到玉坠,交还夫人时,夫人脸色有些异样,当时便想,夫人缘何去的乱坟岗——夫人之死,难道与乱石岗的邪魅有牵涉?一股阴风乍起,腊梅摇曳,小石块发出声响,似有模糊影子晃动。韩傻儿不惧邪,提着木剑就过去了,说也奇怪,风立马息了,腊梅也不摇了,什么影子也没有——哧溜!一只大老鼠,贼溜溜望几眼,窜了。轻松一笑,他来个就地十八翻,坐下运了会儿气息,呼吸吐纳之间,疲劳消失了,第二遍剑练完,夕阳西下,恰逢院内沸反盈天......
当天夜里,丧葬用品采办齐备,正式灵棚搭起来了,白灯笼扎起来了,招魂白幡立起来了......女人们连夜赶制孝服,将夫人沐浴、更衣、入殓;男人们忙活棺椁、墓地。除了不用报丧,其它一样不缺,还提高了规格,以安抚娘家人。三十里外一座小庙,一老两小三个和尚,也被弟子们半拉半抬弄上山来,念经超度。
隆重的葬礼,天亮后正式举行。剑南门内,笼罩着白色的肃杀,与昨日的大红,形成刺眼的对比。火火和苟不教夫妇,披麻戴孝,全身缟素,守灵、烧麻纸、叩谢吊唁、祭奠的亲友。
当天是腊月二十七,经反复交涉、商量,娘家人同意后晌下葬。当地有个讲究,夫妻先去世的一方,宜择单日下葬,后去世的一方,选双日下葬。再等两天,便是腊月二十九,因没有年三十,腊月二十九便是除夕,除夕下葬,太不吉利了。历法推算,腊月二十七也适合,便将二十五夜里也算作一天,两头挂,凑够三天之数,入土为安。
四位大剑客,去去又来了。几个陌生面孔,须臾不离,眼睛院内院外搜索,没有放弃的迹象。苟史运佯装不知,早向瘦竹竿等人打听过了,暗暗做了布置,只待异动,合力擒拿。而陌生人例行吊唁,并未轻举妄动。
瘦竹竿只受托贺喜,但事发突然,遂见机行事,封了一百两的祭奠之礼。六位送客,感念苟史运安排得当,自觉代表石墩吊唁,也封了一百两。其他亲友,吊孝、哭丧,随礼各异。
黑漆棺椁,在一片哀哀痛哭中缓缓抬出,苟不教扛着招魂幡,在搀扶下朝墓地进发。苟史运的爹娘,葬在泉下村西边,墓地就设在那儿。四里山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剑南门青壮多,众人出于自身考虑也帮衬,轮流发力,棺椁始终未沾地,一气呵成,直达目的地......
下葬后,几个陌生人率先消失了,益州来宾就地告辞,夫人娘家人、其他亲友亦先后告辞。
剑南门,经历了大喜和大悲,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喧闹后,恢复了往常的节奏。最大的变化,就是少了夫人和苟不理,多了四儿和五儿两位新娘。
苟史运身心俱疲,吩咐置酒,酬谢景德震、韩春旺、教书先生、景济仁等出大力流大汗帮大忙的人,他要一醉方休,以示诚意。两件大事,吉凶冲突,能办到圆满收场,谢天谢地了,喝些酒,无大碍的。
他们及苟不教一桌,弟子们拼了几桌,四儿、五儿、韩傻儿、火火、小胖墩、景德震夫人、景济仁夫人、贾九妹等,在餐厅坐了一桌。贾九妹缠着仲月、冰月,没能担任喜娘,前前后后也操了不少心,干了不少活。
韩傻儿、小胖墩,一左一右,守护着火火,劝她多吃饭,养力气,明早一同练剑。火火泪痕犹在,勉强着往嘴里塞......
这场答谢宴,喜也不是,悲也不是,气氛有些闷,大家拉拉家常,很快就散了。
住宿有些麻烦,苟不教热孝未除,不能圆房,四儿、五儿初来乍到,陌生环境害怕,竟要韩傻儿、火火陪她们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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